永别了，老厨房

□李霞

暑假恰逢周末，是团圆的好时节，趁着去大伯家，终于可以回老家取妈妈念叨已久的宝贝们。

六间大砖砌成的房屋，顶上是一片接着一片的小青瓦，房前是一块院坝，屋后是种满果树的小院。三四十年了，它就那样伫立在时光中。

“哎哟，我的泡菜坛子！宝贝安安，你也陪婆婆去厨房拿坛子吧。”说完拉起孩子小心地穿过满是杂草和青苔的院子，往厨房走去，我们赶紧跟上。

“那些坛子泡的泡菜最香了！那时候，你妈妈最喜欢吃这个泡菜做的鱼了。”是啊，谁家要是没有泡菜坛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四川人，四川人民的桌上什么时候能少了泡菜？我望着爱人会心一笑，仿佛眼前又看到了十几年前厨房里的热闹情形：张姐，你们坛子里的酸菜可以吃了哇？今天屋里杀了鸡，我夹点来炒个鸡杂。于是妈妈蹲下去，小心地揭开盖子，夹了一碗泡菜递给王姨。张姐，你的泡菜啷个泡的喃？怎么闻着比我泡的要香些呢？除了酸菜味，空气中还有浓浓的邻里情。

回忆被女儿的一句话打断：我不进去，里面太黑了，我才不进去呢！爸爸，赶快拿你的手机来，把手电筒打开。

好不容易打开生锈的门锁，里面的确黑黢黢的，看不大清楚，习惯了明亮的好视野，女儿哪里见过这样黑的屋子。一说话，手也使劲往外抽。

有了手机电筒，终于看到里面实在太乱。由于太久无人居住，很多东西已经陈旧，餐桌看起来朽朽的，可能一碰就得散架。地上还是泥地，有的地方散落着掉下来的瓦块，有的地方被磕出了坑，漏雨的地方有未干的淤泥和黑印。好在妈妈记得坛子在哪，熟门熟路地走过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一会儿才选定了大小合适又没有损坏的泡菜坛。“看吧，还是这种坛子好，泡的酸菜香，哪像你们，什么都买现成的，做出来的酸菜鱼好吃吗？一点灵魂都没有。”

趁着爱人拿坛子去堂屋前，女儿却在厨房里开始寻宝。这个小碗摸摸，那个小碟子看看，去扯扯地上的草尖，最后在灶前停住了。“那是什么？怎么堆那么多？”她指着一堆柴堆问道。那是柴，以前没有天然气，做饭炒菜就烧柴。你看这个灶，这里是放火柴的，这个大口就是放烧火的柴的。做一顿饭要烧好多柴，所以放很多很多准备着。以前婆婆家里收了麦子或是打了菜籽就会把它们捥成这样的柴。谁家的柴堆越多越高，就表示这家的主人越勤劳，所以以前的房子后面全是堆的柴。

那婆婆以前好勤劳哦！五岁多的小孩懂勤劳吗？未必！但我家的安安绝对爱甜言蜜语爱总结。所以这个厨房这么大，比婆婆家和我们家都大，但是这个厨房里没有天然气，也没有电冰箱，连冰淇淋都没有，还这么黑，我不喜欢。

也许是女儿年龄还小，也许是女儿没有在这样环境下成长，她永远也体会不到我和妈妈的那种心境。每到吃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吐着烟圈宣告美食的诞生，每家每户的厨房飘出香味吸引着劳作的人们回家休息补充能量，这一餐一饭间流转的正是人间家庭烟火气，从古至今，永不停息。

路太窄，车只能停在村口，拿着东西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然后向大伯家驶去。

大伯家已经迁到距离老家一公里左右的新农村，整个公社大多数人家都搬过来了，形成社区。社区的房子都是两层或三层的洋房，整齐地排列着，连颜色都是相同的淡黄色。每户人家的车可以停在房旁，家里宽敞的还将一楼一间屋子作为车库。房子旁边是两块小小的种植区，可以种菜可以种花，房子厨房有个后门，许多人搭了葡萄架或水泥架，下面是水龙头，旁边是可以摊平刷洗衣服的水泥板。

一进门，妈妈去给大婶帮忙，女儿也跟在屁股后面进去，径直走到水龙头下，用手一掰，洗了手。然后走到冰箱前，拉开下面一层，拿出一个冰淇淋，蹲到垃圾桶旁边享受去了。

和老家相比，这个厨房小得可怜，却精致实用。窗明几净，不到天黑根本不用开灯；无需堆柴，更不用引火，天然气已经接到家家户户，使用时只需一扭按钮，而且有了热水器，洗澡再也不用像以前还得烧水那么麻烦；蔬菜水果冰淇淋一顿吃不完的，可以请冰箱帮忙；所有的锅盘碗碟不愁找地方放，橱柜里有他们的住处，更何况橱柜不够上面还有吊柜呢；智能电饭煲已经不稀奇，许多人家里微波炉烤箱也是常用的。别说女儿，我都更喜欢现在的厨房，多么方便快捷！

午饭后告辞，大婶热情相留：“英妹儿，吃了晚饭再走呗，看下这里的坝坝舞，人家还去市里表演过的。有时候还有其他的活动，还请老师来教（做）厨师啊这些。要是你们中秋啊重阳啊过节的时候过来耍，社区还组织包饺子过节，热闹得很！吃了晚饭再走，反正你们开车，几分十多分钟就到了。”

看来现在农村的生活，包括夜生活非常丰富，经济的发展带来居住环境的变化，生活品质的提高，就连精神文明的建设也没有落下。我的三十多年人生，从农村到城市，见证了从筚路蓝缕到光鲜亮丽，而祖国，从不理会人们的讨论，仍在永不停歇地向前发展。

厨房依旧飘出饭香，依旧谱写母爱亲情。但这样厨房的老房子将成历史，永别了，老房子！永别了，老房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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