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强雯随笔集《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 □阿蛮
强雯这本书,是一个记者采访巴渝地区搜集本土俚语所得之随笔,也是一个作家以小说笔法抒写重庆生活,解析地方文化的读物。最突出的特征是好读,语言活泼、幽默,充满机趣。历史故事与当下生活自然结合,随意点染,而文化知识与人生哲理于潜移默化中浸润心脾,读着轻松畅快。
本书对于重庆诨语(最先的书名)的解说,主要有两个特点:
一是历史文化的纵深感
《打烂仗》,从一个当代故事说起,何叔去美国打拼,屡遭挫折最后回国,因为不修边幅被妹妹说成像打烂仗的。由此联想到明初皇位之争,建文帝大将李景隆手握重兵,却被朱棣以少胜多打败,李景隆打了一场真正的烂仗。以历史上的战事说“打烂仗”一词的来源,视野开阔,形象贴切、通俗易懂。而现实中重庆人说起打烂仗又别有意味,调皮,幽默,奚落,同情。“生活不能承受之重,这样宏大严肃的词语,重庆人却偏偏要举重若轻。”
《猫杀》形容重庆人的刚直勇武性格,引入巴蔓子和董尽伦故事,也很好。
“老火”一般写成“恼火”。但《老火》一篇引用《巴县志》“四川谓事难尤其剧,比曰老苛,转上如火”之说,就把这个词的来源说清楚了。引用的清话本故事和语句也有较强说服力。
《哦喝》一篇,引入抗战时期重庆遭遇大轰炸的历史事实,分析重庆人的性格。人们在无奈和悲愤之后,怎样对待每天的日子?重庆百姓的态度是日子照样过,面对灾难的洒脱态度,其内在的根由是一种坚韧和希望。
解说方言词语和当代生活,适当引入历史典故,引用历史文献,可以增强说服力,也可以增加作品的文化品味,这就是历史与文化的纵深感。这一点正是本书的突出优点。
二是民间文化的独特性
“恨死一堂血”本来是一句狠话,形容对人的不满。而《恨死一堂血》在讲述不同人的故事之后,说到重庆人的性格,不感伤,少抒情,恨就是恨,没有通融,只有烈性。
关于“将就”的解说,《将就》一篇把重庆方言的文化传承功能说到根本上了。从《诗经》和《水浒传》里的用法,到重庆人说话时的语义,把两者的关系说得非常清楚。同时把重庆人用这个词时的情绪和心态也揭示得很准确。在生活中,我们说将就过、将就看、将就吃,的确是既有无奈、凑合,也有谨慎、谦虚之义,还有重庆人的某种狡黠。
《背油》一篇讲到重庆农家炒菜,油最金贵,人们注重节俭,因此把做错事造成浪费叫做“背油”,的确是来源于本土生活。
另外,这本书里有些词语的解说稍嫌粗糙。
“杀角”是扫尾的意思,这没错,但语源何在?说渝东南人们想当然认为角是角落的意思,却没有再追下去。其实说角落也有道理。我认为这个词语源自生产劳动。重庆是山区,种庄稼多为梯田,狭长弯曲,两头形成尖角,犁田、栽秧总是从一个角开始,到另一个角结束,因此叫做杀角。“杀角”也写作煞角,正是收尾的意思。与此相对的是“架墨”,就是开始,也是来源于生产。木匠师傅喊徒弟开始工作,说声,“架墨!”就开始了。建议再版时也说说这个词。这是题外话。
“巴不到谱”,说“巴”字有黏附、贴近的意思,很准确。但“巴到烫”的“巴”(黏附),是引申义,不是本义,也不是《说文解字》里的。许慎解说“巴”字只有一句话:“巴,虫也,或曰食象蛇,象形,凡巴之属皆从巴。”有趣的是,宋代徐铉、徐锴兄弟奉太宗之命校定《说文解字》,加注释:“徐锴曰,一,所吞也,指事,伯加切。”徐锴特别说明“巴”应该是个指事字,中间那一横(小篆,中华书局1963年版)是蛇口里吞下的动物。“伯加切”是其读音。所以重庆话里又有一句很厉害的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从《说文解字》和《山海经》来的。这是探讨,不是批评。
总体而言,《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一书特点非常突出,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非常鲜活,非常新鲜,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值得好好阅读研究。作者对重庆文化的把握很到位,这得益于当过记者,同时有小说写作的功力,对地方文化材料运用自如,材料鲜活,不是钻进故纸堆里出不来。
孔子有句名言——“礼失求诸野”。重庆民间的确保留了很多原本属于朝堂上,或者中原地区的文化,包括语言。重庆方言保留下来的俚语村言,本质上也是对汉语文化根脉的保护,这是重庆人对汉语文化传承的贡献。强雯这本书对重庆方言俚语的梳理和解说,也是一个贡献。
《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
作者:强雯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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