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为什么而歌唱□柆柆(四川 绵阳)

【作者简介】

雪松

六月的雨在雪松的指尖敲了一夜

激流涌进 惊醒了屋顶的瓦沟

我随雨滴坠下 倚窗而坐的人

一支笔雕琢夜的玉器

雪松到了夏天就要被送进铁笼

在他身边徘徊的人会突然停止

天色已近傍晚 梅雨季

来不及听完一声呐喊

一辆卡车便从老山的腹中驶出

丛林的鹰时不时飞向纵深的水库

探望谁 无边无际的夏天

黑暗中孤独的雪松

为谁又拆迁了一次

这支谱写夜的笔应该一直屹立

它的笔尖能长出幼苗

为冷漠寻得自由的空间

杨蒿林

在一个不讨好的季节

杨蒿的枝叶零稀

叶尖和经脉在加速风化

途经此地 洪水淹没了你的身体

你枯萎的样子临近原始雏形

宁静的夜里成年人回乡

惶恐一把铁器

将童年的氧气抽离

杨蒿的脾性安静 脉搏也安静

被圈在一亩二分田

不会猖狂 不会肆意

杨蒿深陷淤泥

一把锋利的刀横过叶柄

一排电流巨浪扑灭了你的志气

阴郁的天空 童年只是

时间对生命瞬间的休憩

在不讨好的季节

未曾听见熟睡的鼾声和蛙鸣

为什么而称颂

我该为什么而称颂

泥浆中打捞的一颗星

溃烂时代中的一颗智齿

你是持刀者 刀尖钝而有力

在无常的灌木丛

你拿双手投下坚定的影子

在追逐中双手紧握钝刀

在良知与暴力的判决书上

你为正义画押 忽然间

发出阵阵钟鸣

钝刀落地

我该为什么而歌唱

这是黄昏垂暮的声音

一点悲伤 一点月光奏鸣曲

丛林中仿佛出现

一束光亮和瞬间的希冀

橘子熟了

彻夜我只吃一个橘子

来自味蕾的酸

长在童年的树梢上

小小枝丫挂有不切实际

的美妙假象

莫名而来的意识破坏

我宁静的花园

园子里高雅的聚会上

麦当娜像个淑女

园子入秋 橘子

催熟一个村庄慢慢地长大

秋霜藏在夜里

柜子底下

发霉的笔记本里

皱巴巴的体型没有字迹

黑暗哲学仿佛置身

失去月色的夜里

那一声冰冷的叹息

是我与万物回归的私语

我将开裂的橘子一分为二

漆黑的园子无灯也无影

唯有燃烧在天际的星星

在更深的领域寻找

秋霜里剥下的橘子皮

列车向一个终点驶去

深夜里列车向一个

终点驶去 有雷鸣闪现

空气中仿佛存在一种信号

暗示着恐慌 我紧靠椅背坐着

翻看一本书 庄园里

康妮和她的情人邂逅

使我谨慎阅读的

我想我看见庄园的月光

打在了列车的玻璃上

沉寂中从人的腹部

我看见了生命的雏形

婴儿朝我微笑

大提琴在我体内奏响

像狂躁的鼓点在烈火之间

强力地捶打 灼烧

而我被迫啜饮这来自黑暗的

孤独力量 一种不属于我的渴望

疯狂中谁知道

月光颤抖着 黎明类似

一头猛兽躲在安静的回廊里

继续未完成的生活

余 光

懒散翻动躺在橱窗的残叶

在暗影里流浪累倦

余下的时间被我的指腹剥夺

留意凹凸经脉的同时

夕阳有意无意地躲藏

余光侧着身挑起迟迟的雏影

我站在这里向你申请安静

泛黄地流着泪诉说

谋求陷入冗杂困境里拯救

而你 待我置之不理

却总是冷酷地藏匿在

密不透风的变了色的云层里

一束橘色的光降落

歪斜着身子没有谁知道

我在角落欣喜若狂

刻意打开窗户

在进一步靠海的边沿

余光走丢 没有回声

深沉的气息里找不出慰藉

傍晚的东津路有些发霉

只剩下油烟扑朔迷离

念欲暂且停止通行

温婉的余光开始矫情

我无法再把自己安置在

你不让欲望呼吸的腋下

而我的欲望太大

想到你的空间盛满霉灰

我将装置在别处卸载

不必担心废品会勾住你的脚

你拿走了我的麻绳

说是去捆绑夕阳

终究还是消失了 带走

橘色的光和我胸脯上的红痣

至今仍在疑惑为什么

在拥抱我之前将我刺伤 我

知道你是真诚的谎言

在你出发之前我已识破假象

观众中的观众

坐在观众椅上讨论观众的意义

是件极其无聊的事情

荧幕上过目不忘的角色屈指可数

这要求高于茶台上的茶香

悲剧重演只是铁观音茶中的一泡

迂回而细微末节的茶色

只栖息在龃齿重叠的刹那间

我是观众里的观众之一

太阳升起是我出城景致的一部分

爬上树顶躲避从南边吹来的风

不 我是在寻找挂在树枝上的布鞋

没有鞋子 背篓里的茶叶回不了家

风仍是把鞋子吹走了

在房顶各处角落查找了许多遍

也没找到鞋子失踪的痕迹

还好我只是在观众席位上观看

你在疯人院里唱戏

背篓里的茶叶索性被你倒进坑里

观众椅上还有很多缺席的座位

不喜看见悲剧也不喜听见流言蜚语

老茶树是你的栖居之地

站在树杈上才会唤回正常的记忆

那棵铁观音老茶树被伐倒了

为了不再让你爬上树顶

致使南方吹来的风更加趔趄

老茶树的枝节七零八落

视财如命的村里人并不安分守己

顿时场馆里的观众一片唏嘘

吹向北方的风还在继续

你背着空背篓默默地走向河堤边的浮萍

■■

柆柆,本名杨娜,居绵阳,四川省作协会员。大学时开始发表诗歌,其诗作在《诗刊》《山花》《西部》《诗林》《诗歌月刊》《四川文学》《山东文学》《上海诗人》《延河》《诗选刊》《诗江南》《扬子江》等文学刊物发表。已出版诗集《冷藏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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