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花艳艳□路来森

光光艳，学名叫蜀葵，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们一直叫它“光光艳”，或者叫它“步步高”。步步高，或许是因了它开花的特点：从低处，一直开向高处；像芝麻开花一般，节节高，步步高。光光艳呢？大概如它的另一个名字“一丈红”，是因为花色而名的。蜀葵的花，多为红色，浅红、深红、紫红；花开一丈，一串的红，你想那是多么艳丽啊。所以，光光艳——光艳而明丽，这个名字，也是名副其实的。

蜀葵的突出特点，是“泼辣”。似乎，什么地方都可以栽植。

明·文震亨《长物志》曰：“蜀葵奇态百出，宜种空旷处。”《群芳谱》则曰：“庭中篱下，无所不宜。”皆言之不谬也。

小时候，居住乡村，村庄里到处都是蜀葵。篱园边、村口处、墙角里，甚至于垃圾堆上，都会生长出一株株的蜀葵。自生自长，自开自落，自盛自枯，那时候，似乎没有人把它看做是一种很重要的花。事物，平凡到一定程度，就往往会遭到忽视，甚至于遭受轻视。

有一些人家，将蜀葵栽植庭院中，也只是，以之点缀庭院而已。墙头下、门楼边，凡空场处，即可胡乱撒下一些种子，蜀葵就挺然生长，灿然开花，从初夏一直开到深秋，把庭院红艳出一派欢喜。

不过，究竟是花，蜀葵虽然“泼辣”，虽然遍地都是，向不被人所看重，但它却依然是美艳照人的。

蜀葵花开，最盛莫过于初夏，故尔，古人即有“五月繁草，莫过于此”之说。

蜀葵，叶大，花也大。蜀葵的叶，是大而葱碧，碧油油的，只是表面有一层粗粗、薄薄毛刺，未免给人一种生硬感。好在，蜀葵的生长特点是“挺然而立”，一根直杆，硬生生地窜向天空，很少有分叉，即使有分叉，也不会扶摇纷披。所以，蜀葵就给人一种婷婷然的美感，玉树临风一般，招人喜爱。花，就开放在叶芽间，大朵大朵的，紧紧地簇拥着枝干，不是花团锦簇，而是红艳一束，红艳一捆。如此之下，叶的葱碧与花的红艳，相互映衬，就愈加彰显出一份泼辣和热烈，给人一种轰轰烈烈的震撼。

什么花，临水就美。我沿丹河散步，丹河岸边，一丛丛的蜀葵，开得正盛。丹河，水清且浅，水净且明，故尔，开在丹河边的蜀葵，就格外地明艳耀人。叶绿如水洗，花红似火烧，远看近看，都觉得好。

特别是孤零零的几株，开在一个地方时，那种婷婷然的美感，最是惹人眼目。风一吹来，枝摇花笑，每一株都是一位美少女。叶正碧，花正盛，二八芳龄，仿佛通体都散溢着情色的肉香。

大凡“葵”类植物，几乎都可食，蜀葵亦是如此。幼苗时的蜀葵，叶片上还没有生长出那一层薄薄的毛刺，青嫩、柔软，可炒食，亦可热水淖过，做一道凉拌菜。蜀葵的花，是小孩子的爱物，多为单瓣，花瓣大大的，采一片放入口中，缓缓咀嚼，滑滑的、爽爽的，微甜的滋味，在舌蕊上弥漫开来，生一份夏日风凉的快意感。

娉婷少女，手撮一朵蜀葵花，一边行走，一边一片一片，采而食之，人亦粉艳如花，遥遥走来，那形象，亦是美得醉人。

蜀葵，是入得诗的。南北朝时诗人王筠，就曾写过一篇《蜀葵花赋》；唐朝岑参写过一篇《蜀葵花歌》；宋代司马光，则写过一篇《蜀葵》。蜀葵，又名戎葵，南宋谢翱《种葵葡萄下》曰：“戎葵花种葡萄花，年年叶长见花谢。”其中之“戎葵”，就是指“蜀葵”。

蜀葵，望文生义，即可知它原产于四川。于是，我翻阅《杜诗详注》，想从里面找到一首杜工部写蜀葵的诗歌，但终于没有找到，也许是我找得不够仔细，也许是杜老夫子根本就没有写过蜀葵，正如他一生没有写过海棠一样。

不过，我仍然坚信，当年浣花溪畔，草堂周边，一定是开满蜀葵的。而且，一定是大片大片地开放着，红艳一片，红艳无边。

杜老夫子，就站在草堂大门口，望着，望着，望穿时空…… 诗情，在蜀葵花上燃烧，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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