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记者刘鸿亚
“大地震动,只是构造地理,并非与人为敌;大地震动,人民蒙难,因为除了依止于大地,人无处可去。”阿来在新作《云中记》的开头这样写道。
酝酿十载,阿来在《尘埃落定》之后推出史诗力作《云中记》。《云中记》讲述了2018年汶川地震后,四川一个三百多人的藏族村落云中村,伤亡一百余人,并且根据地质检测,村子所在的山坡将在几年内发生滑坡,于是在政府的帮助下,整村搬迁至一个安全的地方。然而村里祭师内心越来越不安宁,他总是惦念着那些死去的人,最终决定返回原来的村落,照顾那些在地震中逝去的亡灵。
创作起源:
让我歌颂生命甚至死亡
2008年5月12日,大地怒吼,山脉摇动,河水翻流,四川省汶川县发生八级地震。这是人类历史上悲痛的一天,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刹那间失去前途与梦想,无数家庭破碎,无数人丧失了挚爱。幸而政府组织的救援小组及时赶到,志愿者们不顾艰险来到现场,阻止了这场灾难的蔓延。而今,汶川地震已经过去十一年了,灾后重建工作从未停止。
在川藏长大的阿来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感情。汶川地震时,他在成都。他目睹了这场骇人的灾难,心灵受到极大的震颤和创伤。很长一段时间,阿来不愿写有关这场灾难的小说。“那时,很多作家都开始写地震题材,我也想写,但确实觉得无从着笔。一味写灾难,怕自己也有灾民心态。”于是,书写地震的念头就暂时搁置下来。
在地震发生的三四年后,阿来看到了一个朋友拍摄的照片,这个情景一直被他珍藏。地震后,因为有的村落不适合重建,于是整体迁移,而这位摄影师就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拍到了巫师孤身一人为逝去的乡亲们做法事。尽管这个情景让阿来震撼,但他依然没有动笔。
直到2018年5月12日,阿来坐在十年前的房间里,正创作着小说,下午2时28分,城里响起致哀的号笛。在长长的嘶鸣声中,十年前经历的一切,看见的一切,仿佛一幕幕重现在他的眼前。“我突然泪流满面,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半小时后,情绪才稍微平复。我关闭了写了一半的那个文件。新建一个文档,开始书写,一个人,一个村庄。从开始,我就明确地知道,这个人将要消失,这个村庄也将要消失。我要用颂诗的方式来书写一个殒灭的故事,我要让这些文字放射出人性温暖的光芒。我只有这个强烈的心愿。让我歌颂生命,甚至死亡!”于是,在2018年的那个下午,那张照片,连同他在地震灾区所感受到和看到听到的一切被神奇激活。阿来于是投入到一个没有丝毫前期准备,但是又准备了10年的写作之中。
2018年5月到10月,阿来写完了这个故事。这个年复一年压在心头的沉重记忆,终于找到一个方式让内心的晦暗照见了光芒。阿来说,到此,我也只知道,心中埋伏十年的创痛得到了一些抚慰。至少,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不会再像以往那么频繁地展开关于灾难的回忆了。
创作过程:
用诗意文笔治愈伤痛
在《云中记》的扉页中,阿来写下了这样几句话:“献给‘5·12’地震中的死难者”“献给\‘5·12’地震中消失的城镇与村庄”“向莫扎特致敬,写这本书时我心中总回响着《安魂曲》庄重而悲悯的吟唱”。为什么要致敬莫扎特呢?
原来,地震发生后,在一个难得安静的夜晚,他坐进车里,打开音响,开始在他心爱的古典音乐CD里挑选,“贝多芬太昂扬了不合适,肖邦也不对吧,肖斯塔克维奇是写战争的,也不对吧。突然,不常听的《安魂曲》就出现了。这首歌与死亡有关,有悲伤,有同情,但是一定有升华。”阿来说,自己原本并不喜欢莫扎特,但这次以后就真正爱上了莫扎特的音乐,“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作曲家。这首曲子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写的,而且他创作的时候对自己将要死亡已经充满预感。”因此,他忍不住要在书中向莫扎特致敬,因为“他教会了我们用艺术书写死亡,让我们能更尊重更努力地对待死亡”。
在《云中记》中,阿来没有把重点放在地震后人的悲痛与无助上,也没有赋予地震以某种伦理化的色彩,而是创造了“废墟美学”,旨在书写废墟之后的新生。通过祭师阿巴的足迹、眼睛、回忆,描写了一座千年古村曾经的宁静祥和。
故事地点云中村,在地震发生后一直处于滑坡地带,村里所有居民不得不离乡背井,搬迁到平原上的移民村。四年后,祭师阿巴重返这个无人的村落。阿巴是给地震里的亡灵做法事,也是和云中村做最后的道别。他从踏上归乡路的第一步起,就已下定决心和这个注定要消失的山村一起消失。他在这个空荡的村子里住了半年,他的摇铃在每一个残破的院落里响起,记忆也随之不断回闪,关于这个村落的历史,关于那场地震,关于他丧生于地震之中的妹妹、乡邻,甚至是更久远的关于他自己和他同是祭师的父亲,这一群人和他们生前身后的故事。
“用歌唱,用祈祷。用祈祷歌唱。让道路笔直,让灵魂清静。”“歌唱像是森林在风中深沉的喧哗。岩石在听。苔藓在听。鸟停在树上。鹿站在山岗。灵魂在这一切之上,在歌声之上。”这些诗意的语言使《云中记》挣脱了地震这一题材对于小说艺术的压制,恰如其分地呈现了生与死、光明与黑暗、自然与人类等彼此依存、互相转化的状态。
创作目的:
学会凝视和沉思死亡
“我发现,很多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主要就是通过短暂的哭天抹泪和永久的遗忘这两种方式。我认为这缺少了升华的东西。如果我们对死亡没有形成一个意义,那我们就无法真正安慰到人。活着的人,也无法领悟到更深的存在。”《云中记》写的是大地震,但又不仅仅是在写大地震。阿来思考的是,人如何面对灾难,人应该如何面对生死。“很多时候我们看别的文化,观察别的文化当中的人,他们对于生命,对于死亡,不管是在现实生活当中,还是在他们的文学艺术作品当中,好像他们总是能在苦难悲伤当中发现另外一种东西,生命最高贵的那些东西。他们对悲伤之外东西的了解给自己构成一个灵魂跟心灵的洗礼。”
阿来也希望通过这本书,为大家传递一些他对死亡的思考:“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么多死亡,难道带给我们的就只有当时的悲痛,以及随着时间延展,磨蚀我们的心灵而逐渐漠然?难道死亡不给我们带来活着的意义,没有让我们的生命中留下更多东西吗?很多年前,我看过培根的一篇文章《论死亡》,他说我们应该学会凝视和沉思死亡,这样至少有个好处,会为我们的生命带来一种圣洁跟虔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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