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回去的白鸽

我的钥匙扣上挂着一只绿色的嵌有文字的金属环，它让我时常忆起那只白鸽。

那年，我在一家国有粮库工作。记得初秋的一天上午，我正坐在办公室窗口前看报纸，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咕咕”的叫声，循声朝窗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露天粮堆上昂首伫立着一只白鸽，它那丰满的白羽毛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圣洁而高贵，我不禁久久地欣赏着这只美丽的白鸽。忽然，白鸽腾空飞起，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白绢儿似的轻盈盈地落在晒场上。或许是饿了，白鸽终于低下它那高傲的头觅食着撒落在地上的稻谷，红红的嘴一下一下地啄食着，不紧不慢，姿态极其优雅，又有些怯生生的，不时斜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我无意打扰，依旧静静地站在窗前注视着它。

我正思忖着这只孤单的白鸽是从哪儿来，吃饱了又该往哪儿去……

岂料，有人暗动杀机，只听见“啪”的一声，这只鲜活的生命应声倒在了地上，双翅一阵痛苦的乱扑。这边受伤的白鸽奋力挣扎着，那边有人在晒场的一角大叫：“打中了！”粮库里一个叫“二毛”的小伙子手持汽枪狂奔上去，拎起嘴角滴着血的白鸽……

我的心头陡然一沉，急忙奔出办公室，朝“二毛”愤愤道：“你这个人真缺德！”他却嘻笑着，将白鸽在手中一晃：“红烧鸽肉好吃哩！”我见白鸽腿上套着一只绿色的金属环儿，便伸手抹下一看，原来这是一只信鸽！环上的字清晰可见：中国四川5202，再看这飞越千里却已成僵物的生灵，不禁越发怜悯起这只不复归途的白鸽，于是将环儿当作饰物装在我的钥匙扣上。那一天，我的心情很沉郁，我闷闷地想：这只白鸽啊，至死恐怕也想不到会魂落他乡，而那放飞白鸽的人，或许还在远方苦苦地等待……

白鸽腿上的环儿至今仍伴随着我，时常让我睹物思鸽，提醒着我为人做事理应崇善憎恶。

唐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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