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的李子树

在汉源，有条至今保存得很好的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是连接四川盆地和康藏地区的主要交通要道，旧时雅州境内所产边茶，大部分由此道运销康藏，故而称为茶路。1950年后，川藏公路通车，茶马古道逐渐成为历史遗迹。

阳春三月，乍暖乍寒风，我们乘车攀山，一路逶迤向上，见到“茶马古道”四个字，弃现代交通工具，凭一双腿足丈量昔日古道，零距离感受千年古迹。

茶马古道上，有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野李子树，它沉默地伫立在那里。最初，它也许是一粒鸟儿衔来的种子，落在泥土之中，春风的手轻轻拂过，夏雨的唇密密吻过，它顶破泥土，根须努力向下、向下，从贫瘠中索要营养，于寂寞中创造奇迹，最终，长成如今这枝繁根壮的大树。

几百年呐，几百个春夏秋冬，数不清的日升月落，它扛过了雷鸣电闪，捱过了久旱无雨，多少次挣扎在生死边缘，又多少次挺过了困境。它以一种执着坚韧的力量，站成了茶马古道上一面旗帜，一处风景。

很多人爱着这棵野李子树，将它摄下，久久留存影像：枝头光秃秃的它、开花的它、结果的它，我在当地人的手机中都有幸见到了，眼前是一种形貌，而照片上却更多风姿。当地人是这样爱它，哪怕它结出的李子既酸又苦，依旧爱着它——是啊，它容易吗？以天长地久的孤独，抵挡这无涯时光的洗礼，它寂寞地生，寂寞地长大，以后还将寂寞地老去，但它从未辜负过生命的点滴美好，用自己的血肉骨骼，来认真履行一棵李子树的职责，该开花时开花，该挂果时挂果。

不经意间，我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景：茶马古道，马蹄与驼铃悠扬织就乐章，一位怀抱幼儿的母亲，一步一步，走到了野李子树下，怀中的孩子望着树上果子，抬起一只小手，咿咿呀呀。妈妈摘下垂得最低的那颗李子，塞到孩子手中。

孩子十分欣喜地咬下去，刹那过后，忽然石破天惊地哭起来。天呐，怎么会有这样酸苦的东西？母亲从容地解下衣襟，奉上甘香甜美的乳汁，她从孩子小手中拿过野李子，放进自己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她也不禁打个冷颤：真的是酸，真的是苦。但她没有皱眉，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将这个野李子细细咀嚼，咽了下去。犹如在咀嚼多难的生活，可不管再怎么艰辛地活着，嚼过所有苦果后，总能品味到那一丝丝回甘，就是那份苦后的甜，提醒着她，鼓舞着她：不要怕，走吧，走吧，为了你的孩子，继续走吧，哪怕踏破铁鞋，哪怕双脚血泡累累，你也要走下去。

于是，她走了下去，郑重而默默地望了一眼野李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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