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爱萍(深圳)
年关又至, 内心深处总觉得应该记下什么东西, 用来收藏那些年的浮光印记, 就像我一直习惯收藏阳光和空气一样。这几天,偶有空闲,和朋友谈及儿时的年味,彼此在喜笑颜开的同时,又感慨万千。是哦,曾经铭刻在川北大地上那些浓烈的年味,又怎会轻易忘却呢?
我的家乡叫擦耳镇, 在四川北部的丘陵山区。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看戏,而看戏,要到几里外的场镇上。戏台在镇子中央,四四方方,青砖灰瓦,飞檐雕壁,红砖铺地, 两边的柱子如一只大碗口般粗,老一辈人说那是杉木,上了红漆,风吹雨淋日晒都不怕。平日里,戏台前的坝子就作为自由市场, 是四里八乡的集贸中心。 戏台安安静静地杵在那里无人问津, 灰尘和蜘蛛网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缠绕着戏台四周,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一到新年, 镇上就会派专人清理戏台, 一番除尘擦垢, 戏台便露出崭新面目。农历正月初一,天刚麻麻亮,家家户户早已放了鞭炮, 吃了一年中最丰盛的早餐,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便蜂拥至镇上看戏。被冷落了一年的戏台,顿时变得热闹非凡。我家离镇上不太远,一路屁颠屁颠的小跑,十多分钟便能到达。
早早来到台前, 就是为了占几个好位置看清演员容颜和身姿, 然后等家里爸妈爷婶们来, 赏我几毛压岁钱或几把瓜子花生之类的小吃。至于看戏,只觉得从演员嘴里冒出的调子长长短短咿咿呀呀, 什么也听不懂,倒是戏台上敲锣打鼓,台下人仰马翻的热闹场面很是诱人。 台上演员身上那一件件绣着大朵牡丹和七彩珍禽的绫罗绸缎衣衫,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好看得很。尤其是那些粉面桃腮、披红挂绿的角儿们,踩着抬步轻轻袅袅地出来后, 千种风情万般柔媚,整个戏台上下简直沸腾了。他们那一双双顾盼流转的眼睛里, 传递出来的妩媚动人和矫揉造作, 惹得台下青年男女怦然心动。最让人过瘾的是,喧天锣鼓声中那些扎背靠旗、 头摆花翎的武生花面, 耍着大刀、舞着双锤,威风凛凛地打斗,当中还穿插一群毛毛小兵连翻几个跟斗。
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知道一些人间事, 也能大概听懂一出折子戏的前因后果,紧锣密鼓不再觉得震耳,生旦净末丑也能分辨一二,特别是看着那些演员身披紫色罗衫、额前缀珠抖簪、满头金光摇晃、水袖挥如蛇舞,翩跹而来,竟然莫名地心生几分欢喜。《铡美案》中,黑脸包公的威武之声和阳刚之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回荡在整个镇子的上空,豪放,恣意,又朗朗上口、沁人心脾。
就这样,在那物资匮乏的年月里,春节看大戏,成了乡亲们唯一的乐事。大家都会去听,去看,甚至和上几声,把那劳动的艰辛和沉重,生活的喜怒与悲哀,抛给头顶的蓝天白云, 甩给脚下的苍茫大地。 可不是吗?一年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就盼着在春节轻松轻松,给枯寂的生活撒上点乐子呢。
至今, 耳畔偶尔会响起薛平贵拴马寒窖前、杨宗保被绑辕门外、穆桂英祭桩大路旁等唱段,这一出出折子戏,声声真切,活脱脱地描摹了父辈们的悲喜人生, 仿佛是川北大地上万千大众的生活缩影, 在百个人物的故事里、千段唱腔的词句中,无一例外地彰显而出。
又一个旧历年如约而来, 红彤彤的灯笼挂了起来,苍劲的朱墨漂染门楣,热闹和温暖依旧遍及全身。 但和小时候过年的那种期盼与渴望相比, 感觉现在少了一些让人回味的东西。 如同折子戏随着时光的远去渐渐沉淀在岁月深处, 这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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