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志愿军交朋友 □李如龙

战士:孙悟能班长:万书林战士:赵大勇战士:肖文清战士:李世友干事:王守云排长:刘金介我的志愿军叔叔们的英姿(资料照片)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每当我耳边响起这雄壮的《志愿军战歌》时,就会想起小时候和志愿军叔叔的那段友情。便情不自禁地打开影集,看看六十多年前志愿军叔叔留给我的照片。他们是我童年时期最亲密的朋友,最可爱的人,他们的故事使我终身难忘。

那是1953年下半年,朝鲜战争结束后,一支志愿军部队回国时,进驻我的家乡——燕山脚下金圩村李巷子。因当时部队营房还没建好,有一个排正好驻在我们家旁边的房屋里,当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只有8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志愿军叔叔大朋友,小朋友们可高兴了!早就听老师说过: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这是志愿军中一支有很多骡马的运输部队,乡亲们称之为“骡马大队”。他们的到来,使我感到无比兴奋和新奇:第一次看到我们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军用骡马。志愿军叔叔也特别喜欢我们小朋友,并热情地喊我们“小鬼”。初次听到“小鬼”这个称呼时还有些别扭,后来慢慢地习惯了,并感到特别亲切。

这支部队回国后属于休整阶段,暂时没有重大任务,每天只是早晨出出操,整理整理内务,白天以参加文化学习为主。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农村,文化水平不高,经过部队的锻炼,退伍后就是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骨干,所以要加强文化学习。学习过后再喂喂马、遛遛马,还能有时间陪我们玩耍。

志愿军叔叔对小朋友非常热情,经常和我们一起玩耍、唱歌、做游戏。住在我家隔壁一位叫刘金介的排长,四川人,和蔼可亲,特别喜欢我们,大家都喊他刘排长。他经常讲抗美援朝的战斗故事,特别是上甘岭战役和黄继光的英勇故事,我就是第一次从他那听说的。这个排许多叔叔都立过功、受过伤,我看过他们的立功奖章和身上的伤疤。刘排长说:“还有好多志愿军战士在朝鲜战场光荣牺牲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时,我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我也不由得落下了两行热泪。志愿军叔叔就是我们最可爱的人!他们为了保家卫国,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在朝鲜战场上,不怕牺牲、勇敢杀敌,甚至长眠于异国他乡……志愿军叔叔永远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放学后,我经常和姐姐到他们那去玩。一位叫王守云的叔叔是文化干事,参军前上过学,人特别聪明能干,负责给全排战士上文化课。他格外喜欢我,给我表演过火柴棒跳舞的魔术,还经常辅导我做作业,在他的精心辅导下,我字写得端正了,学习也有了进步,不但受到学校老师的表扬,还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那天下午放学后,我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又去找志愿军叔叔玩,他们看到我胸前的红领巾,一齐向我表示祝贺。为此,刘排长特送我一个深红色的日记本,嘱咐我要更加努力学习；王守云干事送我一支红蓝铅笔,希望我学习取得更大的进步；班长万书林送我一方用美军降落伞剪下来的白绸子做的手帕；战士李世友则送我一枚机枪子弹壳,这枚子弹壳是铜制的,也是从朝鲜战场带回来的,比一般的步枪子弹壳要大一点,被擦拭得黄亮亮的,放在嘴边还能吹出响亮的声音来,甚是可爱。

随着志愿军的到来,我第一次见到手摇唱机,听说是在战场上缴获的美国货。只要把一张唱片放在唱机上,再用摇把上满劲,一根钢针就能划出美妙动听的音乐来,令人不可思议。我们一群小朋友经常恳请志愿军叔叔放唱片,聆听其中的音乐和戏曲。平日里,志愿军叔叔一有空,就会帮助附近的农民担水、扫地,或者干一些农活。每逢过年过节,志愿军叔叔还和当地的群众开联欢会,表演一些文艺节目,共叙军民友情。大家欢聚一堂,像自家人一样,互相祝福,好不热闹。志愿军叔叔有时还会送一些糖果给我们小朋友,我的爷爷奶奶也会送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他们,而志愿军叔叔往往是不要的,即使收下了,也要按价付钱。

一年后,这个排的志愿军被调到3公里远的其他村驻地去了。临走的那天,我恋恋不舍地拉着他们的手,久久不愿离去,还向叔叔们要了几张照片留着纪念,王守云干事又送我一顶军帽,还说:以后想我们就看看照片,有时间也可以来找我们玩。送走了志愿军叔叔,我的心情很失落,过了一段时间还依然想念他们。

记得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和姐姐带了一篮子大红枣,步行去看望志愿军叔叔。志愿军叔叔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刘排长安排班长万书林接待我俩。在万书林叔叔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他们的新驻地。我们看见战士们整洁的卧室、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标准的被子、摆放成一条线的毛巾、茶缸子,白色的茶缸上印有鲜红的“赠给最可爱的人”7个字,真是羡慕极了。玩了一上午,又同其他战士共叙了思念之情,并留我俩在驻地吃了午饭。下午,刘排长叫李世友和孙悟能两个叔叔骑着两匹马,准备把我俩送回家。

听说两个叔叔要骑马送我们回家,我是既高兴、又害怕,因为我从来没有骑过马。李叔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不要担心,这两匹马是最听话、最通人性的战马。”李叔叔备好马鞍,轻轻地把我抱上马,他踏上马镫,腿一迈就跨上战马,稳稳地坐在我背后,左手搂着我,右手牵着缰绳,看看孙叔叔和姐姐已经坐稳,我们边走边讲战马的故事——

那还是1952年夏天的事情,抗美援朝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我们排接到任务:要把一批军用物资送到某前沿阵地去。白天不能运送,因为空中经常有美军的侦察机出动,只有晚上在夜色的掩护下才好行动。去前沿阵地的路是崎岖山路,只能用骡马运输才方便。天黑以后,一支由20多人和马组成的运输队,一人牵着一匹马,驮着武器弹药和给养,在刘排长的带领下出发了。开始还平安无事,一路顺利,战士们还能骑在马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就要到达阵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飞机的马达声,这就是美军的侦察机,大家立刻警惕起来,同时做好疏散隐蔽的准备。突然美军阵地上打出一颗照明弹,天空一片明亮,运输队顿时暴露无疑。侦察机发现目标,突!突!突!立刻向运输队进行俯冲扫射,大家迅速向左右树丛里疏散隐蔽。虽然有所准备,但因目标太大,还是有3个人和两匹马被击中受伤,其中就有一人和马同时中弹受伤的。

再说这一人和马同时受伤的,人被子弹击中左肩,马被击中左前腿,当时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受伤的叔叔趴在马背上几乎昏迷,而受伤的马也是疼得浑身颤抖。但这匹马跟随主人多年,很有灵性,它不惊不怕、一瘸一拐地把主人驮到旁边的树丛里,先是后腿弯下着地,再前腿弯下着地,慢慢地趴在地上,唯恐主人摔下来。一直等到敌机走了,战友们急忙跑过来,帮助止血、包扎伤口,并继续赶往前沿阵地。卸完军用物资后,这匹马又坚持走回原来驻地。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受伤的人和马都恢复了健康。为了表彰这匹战马的英勇表现,特意在马的后背上轻轻地烙上一颗五角星,表示它是一匹“功勋战马”。李叔叔最后说:受伤的人和马就是我和这匹马。

送到家后,我们告别了两位叔叔,谁知这一别,后来竟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六十多年过去了,至今还难忘这些可爱的志愿军叔叔。有时翻看他们的旧照片,还十分怀念。我想:如果他们现在还健在的话,都是九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衷心地祝愿他们晚年生活愉快、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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