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少年时（连载十四）

张传玺

正月十五看花灯

农历的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也叫做“上元节”。涛雒西北街的居民太穷了，没有“元宵”这个概念。因此这天晚吃什么，都不太关心。我奶奶曾对大姐说：“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让你娘给大家做点汤圆子吃吧！如果糯米面不够用，下点年糕也可以。”在吃汤圆子的时候，我发现不甜，好像没放糖。年糕里也未放糖。我问三姐，她说：“白糖又贵又不甜，不如红糖。”我又问：“怎么不买红糖吃？”她说：“红糖是牛骨髓做的，有个膻味，不好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的心事已转向“看花灯”。

涛雒是日照县南部“看花灯”的中心地区，人们叫“看花灯”作“看故事”。演故事的人可分为两批，第一批是涛雒本街的人，第二批是外乡人来涛雒演出者。

涛雒本街人演出者以西北街居民为主。这里的居民，人虽穷，但人口密集，年轻力壮者多，又有扎匠金光燕。尤其是在正月，农闲事少，容易组织发动起来。一般的出演，有四个组：第一组是“耍龙灯”。一般的龙灯的结构，龙头与龙身直线相连，水平行动。但涛雒的龙灯却不这样，其龙头独立，高出龙身1米有余，以“S”形的龙颈连于龙身。龙头昂仰，两只金色巨大的龙眼，在皓月、星空、灯火的互映之下，闪烁发光。那血盆大口，颤抖的胡须，长可三、四丈的腰身，约分20余节，内衬细竹为骨架，外以白布染画为龙皮，蓝甲金鳞，红白肚皮，自头至尾，完整统一，绿色尾毛，如同大拂尘，通体威武雄壮。龙头之前有一巨大的绣球，与龙口若即若离，作“青龙戏珠”之状。行进或表演时，由精选的20多位青年壮汉高举舞动，所谓：“龙行从云，虎行从风”，令人惊叹。这一年，龙灯最后光顾了我家，在大院中，舞了多个回合“青龙戏珠”，我终生难忘。

第二组是“水漫金山寺”，是戏剧《白蛇传》的一个片断。在白蛇、青蛇之外，另有所谓的“鱼、鳖、虾、蟹、蛤蜊精”等各种海生动物，都用竹篾、芦苇和绵纸、花布等，扎造模型，由青少年男子化妆表演。表演时，均有音乐伴奏，最受群众欢迎。这个组表演，需要较宽敞的场地。如在西门里，天后宫等处。为了欢乐，也常排成长队在大街小巷游行，做出一些表演姿态，以娱乐观众。

第三组是“跑马灯”。约有10来个演员，扮作老头、老婆、青年男女等，每个演员前挂马的前半身，后挂马的后半身，马身用竹篾、花布做成，内点蜡烛。也有简单故事情节，如《张老背张婆》《回娘家》《跑四川》《跑马》《妈妈娘你好糊涂》等。这个组在大场小地都可以表演，喜欢逗乐。也有音乐配合。

第四组是“灯官”。扮演灯官的是涛雒著名的士绅丁钧石之子丁履标，外号“十二少爷”，由于略有点神经质，因之背后有人叫他“十二嘲”。他本人头脑单纯，办事热情，不拿架子，一说就来。他上演那天，穿上他哥哥的长袍马褂，戴上礼帽，大摇大摆地到了现场。别人为他准备了一颗“大方印”，内为量器合子（十分之一升），外包以大红绸子。他的官座是：一根大毛竹，大头捆以太师椅子；中间安一横梁，由4人分左右两组抬杠；小头尾部捆以按板，便于按压。叫做“官轿”。十二少爷来到一看，非常高兴，他争先坐上太师椅，喊着“起轿！起轿！”人们一抬，他差一点摔出轿外。就回头问：“王安道在不在？”“轿夫”王安道回答说：“在！”他又大喊：“不怕枪，不怕炮，就怕南头子王安道！有了王安道，不怕枪和炮！起轿！起轿！”王安道家住南街，每只手脚各有6指（趾)，“力大无穷”。是十二少爷推荐来参加抬轿的。

灯官从西门里起轿，经过南路，我跟着大哥、三姐，随着人群看热闹。剧组群众边走边喊：“灯官大老爷来了！”十二少爷相应：“我来了！”灯官到了公安局门口，王局长与巡官、警长等早已在守候。灯官下轿与之见礼，双方比印的大，论官品高低，与观众欢呼，热闹一番。

外乡人来涛雒演出的也很多，最具特色的是石梁头村的“旱船”，子村的“高跷”和沙岭村与刘家湾村的“狮豹”。旱船的演员有三个人，主角为坐在船上的少女，配角一为梢公，一为少女的妈妈（丑婆）。旱船光顾大户人家，但都是在大门口演唱，不到内院。所唱词曲都是日照的传统节目的片断，有《跑四川》《祝纪红要赔送（嫁妆）》等。地面宽敞时，演“跑船”，少女驾船跑大圆圈，梢公、丑婆跟着跑，做出一些逗乐的表情动作。少女由长相漂亮的男青年装扮，嗓音清脆柔和，很吸引观众。伴乐有二胡、唢呐等。“高跷”最吸引群众。20多个演员，穿着戏装，生旦净末齐全，每人都站在高出地面半米以上的木棍上，既威武，又滑稽。有的观众入迷，高跷队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高跷只跑跳表演，不唱，所以叫做“踩高跷”。有一位演旦角的名钟连吉，上装后，花容月貌，讨得观众喜爱。十二少爷很着迷，几次请他吃饭。此事也被传为佳话。“耍狮豹”的多是海边的渔民，表演灵活、粗犷。特别是在表演“狮子扑绣球”时，需要场地宽大。所以都是选择西门里、北门外等地活动，观众有男女老少，人山人海。

这一年还在北门外放过“盒子花”。连放了三个晚上。盒子花像傀儡戏，将纸片制作的戏剧人物依次叠装在一个大纸盒中，高悬于空中，一幕一幕地显现，显现之后，迅即烧落，又显现出第二幕，连续不断。所演有《李三娘打水》《武松打虎》《桃园三结义》《孙悟空大闹天宫》《金吒、木吒、杨戬、哪吒》等。观众都集中在北门外的场地上和北门城墙上，有涛雒本街人，也有四乡人，扶老携幼，男男女女，更是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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