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学逻辑

徐召清

我们为什么要学逻辑？答案不外乎以下三条：

（1）逻辑是有用的；

（2）逻辑是有趣的；

（3）逻辑不是生来就会，而是需要学习的。

逻辑有些什么用

逻辑是求真的学问，不是较真的学问

逻辑的有用性自不待多言，许多逻辑教科书上都写有大段大段的话，强调逻辑如何如何有用。概而言之，至少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逻辑能帮助我们明辨是非对错；二是逻辑能搭建跨学科研究的桥梁；三是逻辑为文明社会中的理性交流提供必要的工具。

学逻辑讲究清楚明白。但这并不要求我们每时每刻都应用逻辑，学习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有人可能会说：“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电影《后会无期》中的这句台词被不少年轻人奉为经典。在与学生的逻辑课程交流中，也时常见到有同学在引用。就拿上面的这句台词来说，如果真要计较，那就不难发现其错误之处。因为对错和利弊并不是像小孩子和成年人那样截然二分的。有的时候，对错直接就关乎利弊。比如，在博彩游戏中猜测某场比赛的输赢，往往猜对了的就能获利，而猜错了的就会蒙受损失。所以“逻辑是求真的学问，不是较真的学问。”

逻辑的跨学科特性，在当代学术研究日益明显。传统逻辑起源于对日常论证的哲学研究；现代逻辑起源于对数学推理的严格刻画。逻辑学的发展不仅催生了计算机科学这门全新的学科。现如今，逻辑学也早已扩展到语言学、经济学、法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诸多领域，成为连接众多学科的理论桥梁。就拿我最熟悉的认知逻辑为例，其最早起源于哲学家欣迪卡在1960年代的开创性工作。1970年至1980年代，认知逻辑又先后被用来分析博弈论的认知基础和计算机科学中的分布式系统。随着动态认知逻辑的发展，逻辑已成为刻画理性交流的技术工具，在社交网络的研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传统逻辑的研究，往往是一种静态的理性独白。但当代逻辑的视野，更多强调逻辑在理性交流的作用。从动态逻辑的角度，重新审视理解、判断和推理这三大逻辑学的传统功能，又会得到不一样的启示。比如，针对今年世界哲学大会的主题“学以成人”，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其中的“成人”是什么意思？“学”与“成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前者至少有两种不同的思路：一是对“成人”做字面的理解；二是试图理解“成人”的引申义。后者可能也有两种不同的回答：一是“学”是“成人”的必要条件；二是“学”是“成人”的充分条件。哪种理解是主办方的原意？我们对其又该做出何种判断？这些判断又支持怎样的推理？这都只能在进一步的理性交流过程中才能得以确定。

逻辑可爱又可信

遵守逻辑可能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违反逻辑的故事则常常很可爱

王国维曾评价西方的哲学为“可爱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爱”。逻辑学的有用性，往往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可，所以逻辑大体上还是可信的。但逻辑学的有趣性，常常很难在标准的逻辑教科书中见到，以致让许多人都觉得逻辑不可爱。

遵守逻辑可能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违反逻辑的故事则常常很有趣。《韩非子》当中就有许多这样的寓言故事。比如：楚国有人卖盾和矛，对买盾的人说：“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对买矛的人说：“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有人就问：“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卖矛盾的人就不能回答了。这是一个经典的犯了自相矛盾的逻辑谬误的故事。此外，不少国外的作家也都精于以逻辑制造笑料之道。英国逻辑学家查尔斯·道奇森写过一本《爱丽丝镜中奇遇记》，其中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国王的两个信使进城去了，国王要爱丽丝朝路上看，看信使回来了没有。爱丽丝说：“没有人在路上。”国王立刻说：“我真希望有双你那样的眼睛，能看到‘没有人\’。”后来终于有一个信使回来了，国王问他：“你在路上碰见谁了？”他回答：“没有人。”国王接话说：“这位姑娘也看见‘没有人\’了。显然，‘没有人\’比你走得慢。”信使不高兴了：“没有人比我走得快。”国王说：“不可能，要不然‘没有人\’就先到这里了。”故事中的国王，故意将爱丽丝和信使用来表示否定的“没有人”理解成一个名叫‘没有人\’的人，从而利用语词歧义性造成了滑稽的效果。

有时候，揭示别人的违反逻辑，又另有一番趣味。传说金岳霖10岁的时候，就从“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这两句俗话中发现了问题，因为以它们为前提，可以推导出“朋友如粪土”的结论来：因为朋友值千金，千金也是金钱，但金钱如粪土，所以，朋友如粪土。这是一个典型的连锁三段论推理。

有一个问题相信很多人都听过：“1+1什么时候不等于2？”我转学到隆相中心小学念六年级的时候，就被当时的班长问到过；后来看央视春晚，又从赵本山的小品中听过一次。他们都说答案是：“算错的时候。”但我常常疑心里面有逻辑问题。再后来终于弄明白，这个答案是错的。正因为1+1=2是对的，所以才说1+1不等于2是“算错了”。如果1+1在此时可以不等于2，那这最初的“算错”也就无从谈起。

人为什么要再学一次逻辑？

逻辑是为思想指路的罗盘

逻辑常常很有用，逻辑偶尔很有趣。但有人可能会问，你讲的这些逻辑，我早都会了，还用专门学吗？的确，有人在很小的时候，在语文、数学、外语等学科的学习和日常交流中，就学会了许多逻辑的道理，足以应付日常生活需要。如果我们的目标仅限于此，那的确没必要再学。

但正如英国逻辑学家威廉森所言，有时候“我们越是深入地反思，越是想知道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假定在生活迫使我们回答的新问题上是否仍然成立，我们就越加发现自己在做抽象层次的思考，而常识在那里却迷失了方向。因此，我们需要另一种向导，让我们能够以更加清晰和更加科学的方式找到航向。虽然我们看不到熟悉的地标，它却像在浓雾中导航的罗盘，可以为我们指路。逻辑就是这样一个思想的罗盘。”

最后，告诉你为什么即便已经学过逻辑，最好还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再学一遍：有两个小孩都学过逻辑，但他们都只知道自己学过逻辑，而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学过，尤其不知道对方学的逻辑是不是一样。后来他们相约一起去上徐老师的逻辑课，尽管他们都发现所学的内容是自己以前就会的。但现在他们能够“科学地”确信，彼此之前所学的逻辑是同样的逻辑，于是就能够在一起更愉快地玩耍了。（作者：四川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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