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群过客

◎李贵平

我退出了那个微信群，我被弄得有点晕乎了。

两年前，我被招呼进区作协，本想撸起袖子以文会友，不料协会惜墨如金，西线无战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战事，微信群里总有一两个诗人在闪闪发光——我晓得有些诗人有些时候是打了鸡血的；俩诗人每天“吐芳华”，出手就是七八首，多的二十来首，经常折腾到午夜还挂着黑眼圈战斗。我以为只有当拜伦那样的男人痴爱某个女人，才会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地为女人写诗。我在拜读了那些诗后发现他们好像不是拜伦，无非是“穿越大半个中国去……”之类的话。我眯眼想象，若自己是个姑娘，读这些诗会不会比读《公司管理条例》更有趣。于是，我退出了那个群，我不想天天被他们“远方”。

我曾参加一个户外徒步群，原指望大伙在群里多晒晒如何提高徒步活动质量，分享户外安全常识，没想到有几位总喜欢用墨镜遮住半张脸的女士，不是晒自己的娃娃“年少得志”，就是发动群友给她侄儿侄女拉票。这些跟户外活动哪有一毛钱关系？但女士们乐此不疲，似乎天上的太阳就只照在她家的屋顶，独拥春暖花开万道霞光。心理学有个“激情辐射”原理，大意是说，人在某些亢奋时刻，会忘形释放太过自我的东西，这会引起别人不安。

眼科医生认为，有时候一个人若过于瞪大眼睛，会让瞳孔留下一些“暗角”，就像一些品相较差的广角镜头，四周成像黑糊；所谓眼小好聚光，浓缩的是精华，大抵如此。遭不住护犊女士的狂轰滥炸，我退群了。我想吸收一些对我真正有用的东西。至于那些把我当壮丁一样抓进去的“美女摄影群”“诗情画意群”“同乡爱你群”“购物算计群”“二战发烧群”……大多舍本逐末，挂羊头卖狗肉，让我一片迷茫，也挥帚清理。

如今，互联网大海上激荡着人的滔滔欲望，咸湿浪花乱溅一气，腐苔丛生。对微信群，我奢望在形形色色的压力囹圄中，寻求一孔让心灵透气的窗棂，比如友情，比如学习，比如互助，比如砥砺；但我很少从这群那群里窥探到这些东西，得到真正的养份；反倒是，它们几乎干扰了我的正常生活，让我有种对随波逐流的警惕，生怕像小时候看完电影被汹汹人流脚不沾地“抬”出来，找不到北。

微信群里的交集，也颇像一些让人可疑的饭局。这年头，很多人出于维护人际关系的考虑，喜欢精准定时地请客吃饭，犹如走势清楚的钟摆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注意到这样的大杂烩饭局有着极具仪式感的桥段：一拨互不认识的人戳一桌上，挤出笑脸你好我好大家好，拍拍手儿，摸摸肩儿，敬酒时背诵着放之四海皆准的敬酒词，好像大家的祖先人都是湖广填四川移民来的同宗同族，也好像都是竹林七贤的伟大灵魂附体。饭局一散，各奔各道，消失在夜幕里，犹如烧烤的烟气儿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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