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光明
“蒋……蒋……蒋师傅,你……你电瓶车……车钥匙……钥匙给我,我去……去考驾驶证。”
“老子下午怎么去上班?你考什么驾驶证?要买车了?”
“摩托……摩托车……驾驶证。”
“你个三驴逼,滚犊子,咋不直接考C照?现在鬼去考摩托车驾驶证啊!”蒋振山骂着,还是将钥匙扔给了他。
见刘一平出门,我把缺页少纸的《北回归线》塞进被套,跳上了电瓶车。
“你……你又要去……哪里?”他歪歪扭扭地把持着电瓶车。
“就你这技术,电瓶车都骑不稳当,还骑摩托车?”我把他的肩膀用力一拍,“我要去找工作啊,无儿无女,养老靠自己啊。”
我们骑着电瓶车在郁郁葱葱的人行道上行驶,斑驳的阳光从栾树叶的缝隙里投到地面,闪闪烁烁。我们喜欢西子般的杭州,我们深爱这座城,虽然这座城并不爱我们。我们来自不同的省份,在这里艰难地活着,可是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要在人间天堂闯出一番事业,虽然各自对事业的定义不尽相同,比如我想在《都市快报》上留下我的名字,能在《杭州日报》发表一点文字更好。豫生的理想有些遥远,他不满足于做我们一群人渣的老大,他要做一条街区,甚至做西湖区或者拱墅区的老大。五三的理想是能天天都在西湖边柳树下喝酒而老家不会打电话来告诉他母亲又生病了。蒋振山的理想显然是想要长期暂住在江南的杭州,最好是开个小店,不再回东北天天喝西伯利亚风。刘一平终极的目标就是翠兰,此刻,他并没有驶向交警大队,而是朝向那条熟悉的小弄拐去。我在车后喊:“我不想去铁拐李那,我要下来。”
铁拐李前几年还是我们一伙的,不知他祖上积了什么德,祖坟冒了什么烟,让他走了狗屎运,承包了四川老乡的拉面店和卤鸭店,迅速脱离我们的队伍,彻底成了腐朽的资产阶级暴发户。发财后,他套在脖颈上的金项链比狗链还粗。他平时雇几个人在店里帮忙,自己只负责点钱。可是这狗日的当上小老板后不学好,只去结交不三不四的痞子和社区的干部,却看不起我们了,与我们这些穷光棍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刘一平并没有停下来,他需要我给他壮胆做灯泡:“请你吃……吃拉面。”
“来……来……来两碗牛肉面……面。” 我和刘一平在餐桌旁坐下来时,我移开牙签筒,发现牙签筒黏糊糊的一层油灰沾在我手上。刘一平倒像在自家一样,去柜台拿一次性塑料杯倒茶喝。他的一双贼眼在四出寻找他的翠兰。铁拐李的老婆知道刘一平的来意,笑嘻嘻地做着鬼脸,又像是自言自语:“翠兰送外卖怎么还没回来?”
“来了,阿姨。”门外传来拔电瓶车钥匙声和女孩的声音。一个不足一米六个子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她围着淡黄色的小围裙,扎着马尾辫,丰满得略微有点显,脸上没有敷粉画眉,一双灵动的眼睛扑闪着。她一眼就看见了刘一平。刘一平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腼腆得将一双手放在胸前不停地搓揉着。
“刘一平,你今天没有上班?”女孩边走边问,看起来她远不像刘一平见到她时那般激动。
“请……请假了。” 刘一平脸上涎着深情,正身随翠兰的身影走动而转动,看得我恶心。
铁拐李并没有招呼我,我也当他不存在。很快,翠兰端来一碗拉面,刘一平从她手里接过,他的手指插进面条里,将那碗面条端到我面前。随后他紧跟在翠兰后面,“我……自己来,我……我自己来。” 翠兰捧着刘一平那碗面,刘一平又伸手去接,他的双手便捧住了翠兰的手。
“你不要这样子嘛,多不好。”翠兰红着脸,埋怨他。小店里几位客人一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刘一平和翠兰。刘一平慌张起来,急忙松开双手。不料翠兰那里她也挣脱出双手,一碗拉面忽地滑出他们的手掌,掉在地上,顿时“啪”的一声,面条和汤水四溅开来。汤水溅到翠兰的脚背,翠兰“哎呀”一声跳起来直跺脚。刘一平呈现出思维短路的痴呆状,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尴尬的神情十分搞笑。
“你总是毛手毛脚,这碗面你买单。”铁拐李听见响声,瘸着腿来指责翠兰,“快去拿拖把和畚箕来清扫。”
“不是……不是的,是……是我不小心打破……破的。”刘一平立在那里踟蹰了半天,才转身去厨房找拖把和畚箕。
晶莹的泪花在翠兰红红的眼圈里翻滚,她弯腰用餐巾纸去擦拭尼龙袜和黑高跟鞋时,又用袖子擦掉了眼眶里的眼泪。刘一平忙不迭地走过去说:“对……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去边……边上坐着,我来打……打扫干净。”
我三下五除二吃光拉面,又咕噜咕噜喝光了面汤,意犹未尽地抹下嘴巴:“一平,我先走了。”
我仍然不清楚该去哪里,就顺着小弄,任凭脚步带着我闲逛。穿过小弄,横过几条街区,看见一条马路横亘在面前。确切说是马路对面几个金色大字跳入我眼睑:“长生纺织有限公司”。看起来像是刚建好的一家工厂。我跨过马路,门卫室旁竖着一块招聘启事牌:“长生纺织有限公司已经投产,现招收各类熟练和学徒喷水挡车工、机修工、倍捻工等工种,包食宿、买三险,月工资在4500-80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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