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写在人生边上》

我接触钱锺书先生的作品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最早读到的是《围城》，一读就放不下来了，惊为奇书，不知读了多少遍，连《围城》里的幽默隽永的句子、段落都抄下来背熟了，我成了“钱迷”。1985年我手上有了香港司马长风的《中国新文学史》，我在那套书里读到了司马长风对钱锺书《写在人生边上》的评论，他说：这“是一部不可忽略的名著。一是风格特异，开拓了散文的新品种；二是钱氏的文字，活泼生动，当代无匹。至于识见的入微出众，倒还是余事，但也另具一种美趣。”司马长风说这段话时，我们大陆还没有重印《写在人生边上》（《写在人生边上》1941年初版）。我当时多么渴望读到这部散文集啊！

1986年下半年，我到四川大学进修，我在那儿成天研读《管锥编》、《宋诗选注》《七缀集》《围城》。那时我手上没有钱锺书先生的《谈艺录》，我急于要读，就写信向陕西师大焦文彬老师求援，焦老师马上把此书寄到川大我手上。由于当时我手上没有钱锺书先生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我便给远在西安的大学同学李建国去信，请他为我代买，结果他把他自己书架上的那本寄来供我研读，几年后我才还给他。我在川大图书馆的台港阅览室还读到了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台版，竖排繁体汉字），他对钱锺书《围城》作了很高的评价，他说：“《围城》是中国近代文学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经营的小说，可能亦是最伟大的一部。”九月的一天，我在川大台港阅览室看到了钱锺书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是香港文教出版社1982年5月版，繁体字竖排本，定价港币五元，当时真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因为我当时是四处都找不到此书啊！我读了几遍，又赶紧借去全本复印成册。

在川大，我打算写一篇关于钱锺书小说幽默风格的论文，苦于对钱先生的生平事迹一概不知，于是我就大胆写信向作者本人求助，没想到钱先生很快给我回信了，信是毛笔繁体竖写，非常漂亮的毛笔字啊，真把我乐坏了！钱先生告诉我，杨绛写了一个小册子：《记钱锺书与<围城>》，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可惜已无余本，无法奉赠，让我函购，价四毛。我就写信给我的大学同学李建国，请他帮忙购买，他买上后给我寄到川大。我赶紧把钱先生的信去复印了，原件珍存于箱底，在川大我一共收到钱先生两封回信，都是毛笔写的。后来我写的《论钱锺书小说的幽默风格》一文刊于《名作欣赏》（1990年第1期）。

1990年下半年，我到北京大学进修，有了拜访钱锺书、杨绛先生的机会。我到北京三里河南沙沟拜访钱、杨先生两次，我终于深入到他们生产精神美食的“作坊”里了，我终于见到了钱、杨二位先生的学者风度、风趣和风采！我终于见到了睿智幽默的大作家、博学严谨的大学者钱锺书先生！我终于见到了大翻译家、散文家、戏剧家杨绛先生！我终于见到了两位文学和学术界的英雄！我和他们合影留念，聆听钱先生畅谈文学。钱先生送我一册当年刚出版的繁体竖排本《写在人生边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5月第一版）他用毛笔写上“钦业同志 览存”，我简直荣幸极了！

《写在人生边上》连序言在内总共只有11篇散文，不到3万字，是一本小书。但却是一本字字珠玑、大放智慧异彩、谈人生大问题的精品散文。我不知读了多少遍。我后来连写了几篇关于钱著的论文发表了，我写的《读<写在人生边上>》发表于《名作欣赏》1998年第5期。我在川大复印的港版《写在人生边上》后来送给我的一个学生了，前几天他说他还保存着这本书呢！

□ 李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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