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笔下 嘉州梅

陆游赏梅 图据百度朱仲祥

宋乾道九年（1173年），在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任职的诗人陆游，被派摄理嘉州政事。在这片壮丽的汉嘉山水中，陆游不仅钟情于这里的灼灼海棠，也和这里的梅花产生有如知己般的情意。

古嘉州种梅的历史，也许早在唐宋以前，但对梅花的挚爱，当从陆游始。被派摄理嘉州政事的陆游，经常在公务之余到郊外踏雪寻梅，无论古道边还是驿馆外，无论凌云山中还是明月湖畔。他在署衙内采山石建了小山堂，在假山上建了供登高赏月之用的“月榭”，还没有忘记在月榭旁种植梅花和海棠。一到梅花绽放时节，他常流连花下，大有苏轼“唯恐夜深花睡去”的痴狂。

陆游爱梅花，似乎一生都有梅花相伴，梅花已成为他羁旅良友，穷途佳人。他总共写了160多首咏梅诗词，足见爱梅之深。其中有至少五首写于他短暂任职的嘉州。这些诗，或写就于峨眉山麓，或吟诵于三江之滨，或捕捉于市井深院，或采撷于荒郊野外；这些梅花中有正在盛开尚未凋残的，有月夜里散发幽幽香气的，有清晨寒霜中依稀吐蕊的，有在篱笆内墙角下凌寒绽放的。

其一是闲游峨眉山麓时写下的《峨眉山村旅舍作》：“小雨初收景气和，青苔狼藉落梅多。曲肱野店睡斜日，濯足溪桥鸣细波。久厌俗情生眼白，近承天诏赐颜酡。骑鲸未返蓬壶亚去，此路犹须几浩歌？”是日陆游羁留峨眉山村旅舍，小雨初歇，雨后天晴，乘兴闲步，见旅社外溪流边的青苔上，飘落着瓣瓣风欺雪辱的梅花，凄美之至，惹人怜爱。看着飘落树下的花瓣，他不觉联想到自己的人生际遇。“近承天诏赐颜酡”，朝廷下诏书说他滥酒且酒后狂放不羁，招他卸职回京另作安排，他遭此不白气闷难消。在即将离开嘉州之际，站在这山村零落的梅花旁，他真想大声疾呼放声高歌。其二是《嘉阳绝无木犀偶得一枝戏作》：“久客红尘不自怜，眼明初见广寒仙。只饶篱菊同时出，尚占江梅一著先。”诗中陆游把木樨比作广寒宫里的仙子，并自然联想到岷江之畔的高洁梅花，足见他对梅花的喜爱。其三是《梅花》诗：“玄冥行令肃冰霜，墙角疏梅特地芳。屑玉定烦修月户，堆金难买破天荒。了知一气环无尽，坐笑千林冻欲僵。力量世间谁得似，挽回岁律放春阳。”说是在节令到了严寒肃杀、冰霜相逼的时候，墙角的梅花特意绽开花蕊，与寒冬相抗争。其后的几句，都是在赞美梅花的凛然正义，集聚所有精气神与寒冬相争，只为“挽回岁律放春阳”。

嘉州人虽然种梅、爱梅，但也不是随处可见，所以才有“寻梅”的雅趣。陆游的《江上散步寻梅偶得三绝句》，详细生动地记录了他寻梅的经历和感受：“小园风月不多宽，一树梅花开未残。剥啄敲门嫌特地，缓拖藤杖隔篱看。”“钟残小院欲消魂，漠漠幽香伴月痕。江上人家应胜此，明朝更出小南门。”“小南门外野人家，短短疏篱练白沙。红稻不须鹦鹉啄，清霜催放两三花。”诗人冒着凛冽寒风，漫步向晚时分的江村月下，寻找梅花的月色倩影，果然看见某小院里有梅花开放。他缓拖藤杖站在篱墙外痴痴观望，不觉一缕缕幽香随风飘来，令他欣喜不已，表示明朝还要到这小南门来寻梅、赏梅。次日清早来到南郊外，竟然又找到了一处人家中有绽放的梅花，虽然只是“清霜催放两三花”，但也足以慰藉和寄托他的诗思。这一组珠联璧合的绝句，抒发了诗人的浪漫情怀，寄寓了高洁的志趣情操。

他的咏梅诗词中，尤以《卜算子·咏梅》最为人所熟知。在蜀的第三年，本来陆游可由成都府路安抚司参议官再次转知嘉州，任命也已经发表了，可是朝中的谏官们硬是向孝宗参了一本，说诗人在嘉州时曾“燕饮颓放”，于是成命收回，改命为主管台州桐柏崇道观的闲职。消息传来，陆游反复寻味着“燕饮颓放”四字，百思不得其解。忧愤难耐时，他写下《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莫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为纪念一代爱国诗人陆游，乐山人在凌云山拥翠峰南东坡楼畔重建月榭，由亭、台、廊、园组成，并在月榭亭前遍植梅花。月榭上有两幅画龙点睛的楹联云：“梦寄放翁梅芬古榭；诗怀太白月朗秋峨。”、“峨眉月出魂遥水，榭首梅开幻断桥”，皆包含了陆游诗词中关于梅花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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