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的音乐极其感官化，他不仅要让人听到，而且要让人看到、让人嗅到、让人梦到 德彪西：音响绘成的魅力海景

克劳德·德彪西(1862-1918)

◎任海波（四川省艺术研究院专家）

音乐史上的革命大都以一种冲击的姿态出现，强力的音响闯入听众的耳朵，更新着欣赏的习惯，想想贝多芬、瓦格纳或者斯特拉文斯基，甚至脉搏都要随之加快。但一场称得上开启现代音乐时代的革命，却像施放了一阵轻柔的雾霭，听众如经历了一场梦境，音乐来去无踪似的无从把捉，这就是德彪西进入大众视野的方式。

德彪西开始创作的年代，正是瓦格纳如日中天之时，跟随者众，已成浩荡之势。德彪西有意识地选择另辟蹊径，而他路径之奇特，挖掘之深入，使他最终发展出一套全新的音乐语言。他很灵敏地嗅出了瓦格纳的德意志气息，他的革新的方向就是试图创造出符合法兰西气质的音乐。这种气质，他在马拉美的圈子里找到了。马拉美当时堪称文艺界的无冕之王，他简朴的沙龙里汇聚着最新潮的诗人和艺术家，包括莫奈、罗丹、纪德、瓦莱里、梅特林克等人都是常客，德彪西跻身其中，对象征主义和印象主义的艺术运动而言，已成为一个主要的参与者。他后来被看作印象主义音乐的头号代表人物，对这个标签，他时而反感，时而又接受，因为这在当时是一个褒贬不定的称呼。现在来看，其实这个称号之于德彪西很贴切。

尼采和瓦格纳翻脸后，试图找到一个更值得赞扬的作曲家，去反对已经走上“歧途”的瓦格纳，找来找去找到了比才。如果他多活些岁数，大概会发现他真正要找的是德彪西。实际上在学徒阶段，德彪西受瓦格纳影响很深，而后来被人视为与瓦格纳对立的另一极。不过德彪西一直对瓦格纳怀有敬意，在一次涉及了瓦格纳的谈话中，当德彪西得知是正式采访时，特意用笔写下了对瓦格纳的赞美句子。

与瓦格纳试图让音乐承载种种崇高宏大的主题相比，德彪西的音乐可以说极其感官化，他的音乐不仅要让人听到，而且要让人看到、让人嗅到、让人梦到。他对声音毫无疑问有特殊的天赋，能够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新的音型，这种音乐语言层面的更新带给人全新的感受，以至于当时的听众对之既感到新奇又很难把握，把他看做善于摆弄音乐魔法的大师。

如梦似幻的《牧神午后前奏曲》使德彪西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十年之后，他写出了他规模最大的交响音乐《大海》。如果说《牧神午后》、歌剧《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带有很强的象征主义色彩的话，《大海》可能就是印象主义者德彪西最典型的作品了。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看做和莫奈的《睡莲》《干草堆》《鲁昂大教堂》同类的音乐创作。

这部作品特意加上了副题：交响素描三幅。一目了然，德彪西既不是要吟诵诗句，也不是要讲故事，而是要用音乐来作画，三个乐章就是三个画幅。每个乐章都有文字标题：《在海上，从黎明到正午》《浪的嬉戏》《风与海的对话》。以前的标题音乐从来没有如此直接地将听众推入景色之中，人们发现真的可以用耳朵去看。海上的静谧、日出、水面的日光闪烁、浪花的奔涌、海上的雷电暴雨，种种场景千姿百态，历历在目，德彪西的音乐调色板在这部作品中挥洒得淋漓尽致。听众在经历了大海的奇观之后，甚至会忘记这是音乐，因为作品中并没有多少歌唱性的旋律让人去哼着回味。这就是所谓德彪西的魔法。

当然，这种效果经过分析人们也渐渐明白了，也就更清楚地看到德彪西的独特之处。比如德彪西对传统的旋律不大感兴趣，更多的是短小的节奏、和声的多姿多彩的组合，很像莫奈、雷诺阿的笔触。比如丰富而别出心裁的强弱对比，既表现空间也表现明暗。至于配器，灵活与细腻可说登峰造极。德彪西的装备库里有足够丰富的东西，让他画出这幅前无古人的大海奇观。

单纯以音乐写实并不足以造就艺术杰作，德彪西的作品更使人难忘的是一种优雅的诗意。在《大海》中凝结着他对海的思念，整部作品虽然场景变化幅度极大，但丝毫没有散乱之感，整体的调子也非常统一，显得明丽而温柔，这是一种情感上的抒写。德彪西自己说他小时候曾想当水手，这是一种许多人都会有共鸣的少年梦想，大概这也是这部作品真正的动人之处。

延伸阅读

印象主义音乐典范

1884年，德彪西以大合唱《浪荡儿》荣获罗马大奖。从此，他的创作活动逐渐频繁起来，同时，他还广泛结交当时欧洲最活跃和最有影响的作曲家，并对瓦格纳的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890年以后，德彪西和象征派诗人马拉美结识，他加入了以马拉美为首的巴黎文艺沙龙。他经常参加他们的艺术聚会，这些艺术家们的一些全新的艺术观点和思想深深地影响了德彪西。他开始欣赏他们的诗，并为这些诗歌谱曲。这时，他的音乐已开始带有印象主义色彩，并逐渐发展成为他最后总的艺术风格。

德彪西的音乐和古典主义音乐相去甚远。在他的作品中已看不到古典主义音乐的严谨结构、深刻的思想性和逻辑性，也看不到浪漫主义音乐的丰富情感，取而代之的则是奇异的幻想因素和神奇莫测的色彩。德彪西一生创作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他的作品都有其突出的特色。他的许多作品已经成为印象主义音乐的典范，其中著名的有：歌剧《佩利阿斯和梅丽桑德》，管弦乐曲《牧神午后》《夜曲》，三首交响素描《大海》，钢琴曲《版画集》等，此外还有一些声乐、器乐和室内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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