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情”的特征

李后强邓子强

什么是“情”，这个问题长期困惑着人们，一直没有得到科学的解答。近年来，随着心理学、生物学、信息学和物理学等学科的快速发展，人们对“情”的认识更加深入。文章论述了“情”的物质性、记忆性、交互性、多样性、联想性、衰减性和量子性等特征，希望对这个难题的破解有所裨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金元之际著名文学家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这一经典诘问，遂成一个千年难题。“情”之于生命，就像血液之于人体一样珍贵。情让人的生命变得异常丰富多彩，让人类家园充满温暖友爱。但“情”也一直困惑着人类。从古到今，相思之情让人憔悴，更有多少情痴者为情所困，失去理智，甚至为情殉身。生活中的每个人都会产生情感，不同的情感会对生活产生不同的影响。究竟世间“情”为何物？一些科学家从物质运动等视角进行了深刻研究，发现了许多新的特征。情是人们对外界信息（能量）刺激做出的肯定或否定的心理反应，是能量匹配和信息通道的开关。情是动物的根本标志，是动物区别于植物的本质差异。情具有物质性、记忆性、交互性、多样性、联想性、衰减性和量子性等特征。

一、情的物质性

物质性是情最为基础的特征。物质决定意识，物质决定情绪。人的主要器官是大脑，大脑活动主要与神经元有关。神经元又称神经细胞，是构成神经系统结构和功能的基本单位。人的大脑是由140亿-160亿个神经元组成的复杂的机能与结构系统，意识是大脑中全体神经元共同工作的结果。大脑通过神经细胞的动作电位、神经递质与神经突触的变化改变神经细胞的活性，产生脑区之间的相互作用，进而产生意识。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 James)和丹麦生理学家兰格(C．G．Lange)提出的“詹姆斯-兰格情绪理论( James-Lange theory of emotion)”，强调情绪的产生是神经系统活动的产物，即情绪刺激引起身体的生理反应，而生理反应进一步导致情绪体验的产生。

心理学认为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哲学认为情是人脑对于客观事物的价值的主观反映。总体上看，情是外界刺激信号与人脑神经元能量匹配从而发生能级跃迁的结果，外界刺激引起人的大脑产生喜、怒、爱、憎、哀、惧、恨、乐等意识状态。情的物质性决定了情产生的根源在于人脑神经元的电位变化和化学物质的浓度变化。神经元之间以孤波的方式、可达光速的速度进行信号传输，引起如荷尔蒙、苯基乙胺等物质的浓度变化进而发生化学反应。爱情的生物基础是爱情物质，其中最基本的是苯基乙胺( phenylethylamine)，简称PEA。PEA诱发爱情，男女来电就是血液中PEA增加的结果。PEA作为一种人体自然合成的兴奋剂，让人产生兴奋感，心跳和呼吸加速，手心出汗，脸红，瞳孔放大。还有多巴胺( Dopamine)，这种脑内分泌物的作用就是传递亢奋、开心和欢愉的信息，又被称为“快乐荷尔蒙”，让人产生安全感、满足感。多巴胺实际是身体信号的传令兵，是神经传导物质，人们对一些事物上瘾主要是由于它。另外，内啡肽( endorphin)、后叶加压素等，都与感情有关。

二、情的记忆性

记忆性是情最为基本的特征。没有记忆就没有情感。情的记忆就是以体验过的情绪、情感为内容的物质复制和精神回放。当某种情境或事件引起个人强烈或深刻的情绪、情感体验时，对情境、事件的感知，同由此而引发的情绪、情感结合在一起，都可保持在人的头脑中。记忆的载体是物质，相当于电子储存器的U盘。记忆是神经元之间的联网和群体编码，人脑数百亿个神经细胞，每秒钟进行几十次交流，由离子通道中的物质如钙离子、钠离子等把控，作为神经信号传递的重要信使，钙离子、钠离子水平过高或过低都会影响记忆过程。神经科学家鲁尔斯、Hebb等认为，脑是通过神经元的“群体编码”或“群疏编码”来表示事物信息的，也就是说多个神经元之间的群体编码是记忆的物质基础。

人的大脑具有十分强大的记忆功能，不仅可以记忆浩若烟海的信息，而且还能把一些信息记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有学者研究指出，记忆是人脑的一种功能，大脑特定的蛋白质分子——“记忆蛋白”是记忆信息的载体，是记忆的物质基础，所以记忆的本质就是脑对“记忆蛋白”的存储与利用。大脑通过意识性加固（回忆）与潜意识加固（做梦）两种方式对记忆的信息进行强化和凝聚，通过加固，“记忆蛋白”不断更新，老的“记忆蛋白”寿终正寝了，新的“记忆蛋白”又生成了，“记忆蛋白”就这样一代一代地接替，而记忆的信息也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通过记忆加固，“记忆蛋白”不断更新，记忆的信息也能够长期地保存于脑中。情的记忆具有鲜明、生动、深刻、情境性等特点，往往较其他记忆更为牢固。有时经历的事实已有所遗忘，但激动或沮丧的情感依然留在记忆中。例如儿童时代就记住的那份乡愁，一直以来的父母亲情，各种深刻的情绪、情感体验等等，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却不会忘记，就是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得以回忆，使得这些记忆不断得到加固。

三、情的交互性

交互性是情最为显著的特征。情的产生与外界刺激密切相关，比如触景生情、情景交融。本质上看，情的交互性是神经元受外来信号刺激产生的共振反应。神经元具有共振特性，其共振频率有动态性，受到膜电位和离子参数的影响。神经元具有频率选择性，对相同强度、不同频率的刺激，其响应幅度不一样。一个神经元受到外来信号刺激，一旦频率对接、能量匹配，就会产生相应的心理突变和情绪变化。如借酒消愁愁更愁，挥刀断水水更流。外来信号包括声、光、电、力等，以及颜色、事件、情景等。比如，有研究表明，噪声可以引起神经元自振，也可以把抑止性振荡转变为持续性振荡，从而产生SMPO（阈下膜电位振荡），提高神经元的兴奋性。噪声使神经元在更低的膜电位开始产生SMPO和放电，并且SMPO的幅度和放电数目都明显增加。噪声降低了神经元产生放电的阈值，显著提高了神经元的敏感性。

人的情感调节与控制一般是通过神经调节和体液调节来实现。神经调节是大脑皮层或大脑其他神经组织把神经冲动传播到大脑网状结构和边缘系统，并对其功能状态产生影响作用；体液调节是大脑和内脏的体液分泌组织把体液传播到大脑网状结构和边缘系统，并对其功能状态产生影响作用。一般情况下，神经冲动的产生主要受静息电位影响。爱因斯坦提出光量子概念并成功解释光电效应的规律，比如有些金属在光照下产生电荷或电流。脑细胞相当于一个微小的生物电池，随时准备放电。由于细胞膜两侧存在各种钠、钾离子且浓度分布不均，同时细胞膜对各种离子的通透性有差异，当受到外来信号刺激时，细胞膜内外两侧就会产生外正内负的电位差，即静息电位( Resting Potential，RP)。哺乳动物神经细胞的静息电位一般为-70mV（即膜内比膜外电位低70mV）。人脑细胞的电位阈值约为-55毫伏，只要外界刺激达到此值就会神经冲动，电位就会变化，产生情与外界的交互现象。

四、情的多样性

多样性是情最为奇异的特征。遇到不同的事情，处于不同的情境，动物特别是人，由于年龄、性别、生理特性、地理位置、社会地位、职业岗位等的差异，就会产生不同的情感动力特性，情的表现就呈现出多样性。情是由神经元和体液共同作用产生的，不同的外界信息刺激引起神经-体液调节机制不同的反应和表现。神经是应外界刺激而产生情绪的器官，体液是由神经元激活而产生长久情绪的内在物质（如激素）。大脑是由脑细胞（神经元）构成的网络组织，通过脑细胞之间的信号传导发挥功能。脑细胞大约有120亿个，人类仅用了10%，90%处于抑制沉睡状态。

情也被称为人的内心世界的“窗口”。情的类型多种多样，《礼记》把情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即“七情”；近代西方学者则把情分为快乐、愤怒、悲哀、恐惧四种类型。同类型的情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比如“喜”，有喜悦、高兴、兴奋、欢乐、惊喜、开心、愉快、欣喜若狂、眉开眼笑、心旷神怡、欢欣鼓舞、春风满面、手舞足蹈，等等；再如“怒”，有愤怒、生气、气愤、盛怒、气恼、大怒、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七窍生烟、怒发冲冠、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拍案而起，等等。情的表现状态多种多样，比如强烈的、短暂的、爆发性的情绪状态称作激情，微弱、平静而持久的情绪状态称作心境（心情），出乎意料的紧迫情况引起的急速而高度紧张的情绪状态称作应激（急中生智或惊慌失措），遇到障碍或干扰致使目标不能实现、需要和愿望不能满足时的消极情绪状态称作挫折。情的体验表现多种多样，道德感是根据一定的道德标准去评价人的思想、意图和言行时产生的情感体验，理智感是人在智力活动过程中对认识活动成就进行评价时产生的情感体验，美感是人们根据自己的审美标准对社会现象及其在艺术上的表现予以评价时产生的情感体验，比如蔚蓝的天空、漂亮的美女等表示赞美、喜爱等都是美感的表现。

五、情的联想性

联想性是情最为精彩的特征。情，都能由此及彼，发生串联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联想”这一概念，据说形成于古希腊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由一事物想到另一事物的心理现象。联想的关键在“联”，即眼前事物与被想到事物之间有一定联系，联想通常有接近联想、类似联想、对比联想、因果联想等。联想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目的、有步骤、能动地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上意识的思维活动；另一种则是在外界事物刺激下，受到某种内在联系的暗示，不由自主地产生的一种下意识联想。情的联想性主要是一种下意识的联想——在外界信号的刺激下，受到以往情感经验的暗示，不由自主地对此情进行联想——联想到此情涉及的人物、事件、事物以及所处的特定环境等等。情的联想性与个人的审美体验、生活阅历、情感经历、个性特征、心理条件及记忆相关因素有着密切的联系，并随着时代及时尚的变迁而变化。比如，看到别人的父母就想到自己的父母，看到绿色就想到茂密的森林、广阔的草原乃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诗句。

情作为人对与之发生关系的客观事物（包括自身状况）的态度和体验，其联想性实质是神经元的联网，人的大脑神经元，细胞、触点等关联成一个非线性的复杂的神经网络，帮助人们产生意识、进行思考和采取行动，包括使人有感觉、知觉、记忆、思维、想象力、语言等。情感产生是典型的非线性耦合过程，往往显示1+12的效应。现代分子生物学研究太细微，从而割裂了生物的这种整体美。感情的本质是化学反应，是内外激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内激素是多巴胺、苯乙胺、内啡肽、肾上腺素、后叶加压素等，可影响一个人的情绪。外激素是信息素( pheromones)，是同种个体之间相互作用的化学物质，能影响彼此的行为、习性乃至发育和生理活动。信息素由体内腺体制造，直接排出散发到体外，信息素依靠空气、水等传导媒介传给其他个体。物理学的压电效应告诉我们，外界压力也可以让一些物质产生电荷。情的压电效应则可以加速内外激素的化学反应，让情的联想性更充分、更猛烈、更强大。

六、情的衰减性

衰减性是情最为重要的特征。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感情也会淡化，甚至消失。情感是一种特殊的主观反映，其发生过程实际上是人脑对于事物的价值特性的刺激与感受的生理过程。这种刺激信号往往是一种抽象化的、复合型的关系信号，既可以是复合的色彩、形状、体积、重量、声音、图像等物理化学信号，也可以是语言与文字所组成的第二信号系统，这些复合型信号代表着事物的价值特性，而不是代表着事物的某种物理化学特性。当事物的价值特性作用于或即将作用于人时，人脑将以一定的情感强度来感受它。情感强度与事物价值率高差的关系遵循“费希纳定律”，情感强度与事物的价值率高差的对数成正比。情感强度时间衰减定律告诉我们，无论是正向情感，还是负向情感，都有一个随时间不断下降并趋于零的趋势。通常情况下，情感强度是一个随时间变化的量，正向情感会驱使人不断向该事物增加价值投入规模，而使该事物的存在规模不断扩大，在“使用价值边际效应”的作用下，事物的价值率高差将逐渐下降，人的正向情感也将随之下降；负向情感会驱使人不断减少价值投入规模，在价值率边际规律的作用下，事物的价值率高差绝对值将逐渐下降，人的负向情感也将随之衰减。

情感的产生是一种综合很多感知器官和神经中枢的高级感知行为，情感产生的神经生物学基础涉及整个大脑皮层以及各神经传导系统（上至大脑白质，下至丘脑各核团甚至脊髓等）。情的衰减就是因为大脑皮层以及各神经传导系统物质不断老化、不断硬化、不断蜕变，储存能力不断减低。当然，这也因人而异。情是动物机体感觉的总和，情的变化也会引起机体变化。但不同个体面对相同的外界刺激，产生的情感种类以及强度也是千差万别。感情激烈时也会减低记忆力。

七、情的量子性

量子性是情最为关键的特征。情的形成基础是对外界信息（能量）的接收，即对原始信息（能量）的体验或感知。这些意识信息（能量）是情形成的必要条件。人是生物场，能发射能量。量子物理学认为能量是宇宙中所有事物的关键所在，而人体犹如宇宙中所有的物质一样，不仅是物理和化学结构的综合体，而且也是由奥妙的能量场（称为生物能量）所组成的存在物（细胞、分子、原子）。我们不断地发散、吸收及传导能量频率波。这种能量是以量子（很小很小的能量份）方式传递，就是波的形式运动，有一定波长和频率。只有当接受体即其他人的能级和波长与其匹配时，才能发生共振。比如通常所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者“酒逢知己千杯少”，还如“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代科学表明，任何物质都有波粒二象性，既是物质也是波动。每个人都是由弦（超弦）即波构成，弦的震荡构成物质。所以，每个人都是波的发射源和接受体，只有双方波长匹配才能共鸣，就像收音机和电视机的频道与发射源对接才有清晰声音和图像。在生物学家看来，这就是遗传密码DNA的调控，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之间容易产生匹配和共振，因为彼此能破译对方密码。比如父母对孩子的情感，不但很深而且无私，很容易沟通交流。活的生物体都有电场，有的电压还相当高，在应急时刻甚至能击倒敌方。男女双方“来电”，实质就是生物电场共振，从而引起分泌系统的化学反应。生物电场是双方产生情感的重要因素，在化学家看来，就是要满足对称性匹配原则、能量近似原则、轨道最大重叠原则，形成耦合机制或“共价键”。这是产生情的本质原因。世界上70多亿人，每个人的能级或波长不同，能够形成匹配现象的人不多，因此产生很深情感的人不多。能级匹配，与人的相貌或性别没有内在的必然联系。在对称性（正负性或方向性）一致时，能量越接近，重叠越多，感情越深。

人非草本，孰能无情？古往今来，诗词中的悲欢离合之情，引来多少人肝肠寸断；经典文学中的恩怨情仇，历经岁月磨洗仍璀璨生辉；影视中的光影情痴，诉说着永不变更的深深情怀；乐曲中的高低音回荡，叩问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至情至爱。归根到底，情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情是交互多样的，更是记忆衰减的。不论文学家怎样描绘，其本质都是神经元的电位变化和化学物质浓度的改变，其发展方向根本上取决于价值关系的发展方向。因此，在情感的形成与发展这个逐渐进化的过程中，人们可以针对各种复杂的价值关系来及时、灵活、准确、有效地调节自己情感反应的方向、大小、形式与层次，从而准确无误地指导自己的行为与思想。

（作者李后强系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党委书记、教授；邓子强系四川省作家协会创联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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