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打工的老爸从兰州赶回来了。坐火车,坐汽车,坐摩托车,一路风尘仆仆,穿过崇山峻岭,回到了乡村。
正在鸡圈旁向鸡们撒玉米粒的母亲,赶忙拍拍衣衫上的尘土,踮着小脚去迎接老爸。“老头子,你可回来了!”母亲在老爸面前,竟有些腼腆和羞涩。一年了,母亲没有见到老爸,老爸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回来,向母亲报一声平安。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鸡们又下蛋了,坡上的红苕又该挖了,村里的张老汉走了……老爸一下挂了电话,急匆匆地说:“我去照工地了。”母亲,又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一夜辗转反侧。那张床,是老爸和母亲当年结婚时,母亲的婆家送过来的。他们在那张床上,一起睡了30多年。老爸外出打工以后,母亲在那张床上,梦里还常常听到老爸的鼾声。老爸的鼾声,是乡村那间屋子里的影音记录,是一个家的呼吸。
老爸是一个石匠,乡下那满山满坡的石头,都被老爸一锤子一锤子地移走,移成了石头房子的村落。那一年,老爸去为另一个村子里的人家建房,老爸和人抬着三百多斤的石头,竟没闪一下腰。老爸壮实的身板,让正在灶屋里烧火做饭的一个村姑看见了,灶堂里一下串起熊熊的火苗了,村姑的脸,在火光中泛起了红晕。那个村姑,后来成了老爸的妻子,我的母亲。
做石匠的老爸,就这样扛起了一个家,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做石匠的老爸,力大,有一个深夜,母亲突患疾病,老爸扛着母亲,跌跌撞撞赶往卫生院,在黑夜里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竟感到一点也不累。
当山坡上来来回回的风把老爸的头发一寸一寸地吹白,50多岁的老爸决定要外出打工。村子里的人一批又一批地走了,村子里建房的人越来越少。当了大半辈子石匠的老爸,独自一个人面对山上的石头发呆。母亲几乎央求老爸,别出去了,我们老两口,就守着这房子,这山坡。母亲说,庄稼人,脚底下都有根系,城里的房子没有炊烟,没有露水。
父亲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跟着村里在建筑市场当包工头的堂侄去了兰州。起初,父亲在建筑工地上做砖工。然而有一次在高楼上砌砖,父亲眼一花,从楼上一下滚落在地。幸好有防护网挡着,伤势不重,但还是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堂兄给我打来电话,说不要紧,但不要告诉母亲。我回到乡下,对母亲说,妈,爸很好,您别担心。母亲抬起头,拢拢花白的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后来,堂兄便给老爸安排了看管工地的保管员之类的工作。老爸很敬业,他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半夜也要起来几次,到工地上去巡逻几圈。
每个月,老爸也要挣1000多块钱。老爸对我说,你帮母亲办一个卡,我每月把钱存在那卡上,让你母亲管着,免得她不放心。
于是,母亲每月便往镇上的银行跑,去看卡上的钱,一月一月地往上窜。
去年,四川发生了地震,老爸一下捐了300元。在电话里,老爸对我说,看着就揪心,揪心得很啊。
这次回来,老爸提着一个尼龙口袋,里面装满了给村里孩子们买的糖果。老爸扛着尼龙口袋,挨家挨户给小孩们发糖果。面对他那娇嫩皮肤的孙儿,老爸激动得有些哆嗦,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小孙子,却最终没有下手。他怕那粗糙皮肤的双手,会擦痛了孙子稚嫩的脸蛋。
这次回来,老爸要我陪着他去给村头山坡上的祖坟一个一个地烧香磕头。我看见,花白头发的老爸在坟前埋下头喃喃自语。我看见,身体已经有些佝偻的老爸,在祖坟面前虔诚地磕头,他那弯下去的腰,弓箭一样射痛了我的心。
老爸在村子里走着,他去给那些还健在的长辈们发红包,他一共发放红包1300多元。
老爸对我说,儿啊,只要我还在,我还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我点点头对老爸说,爸,一定的,您是家里的主心骨,也是我心里的主心骨。
老爸眼里一下闪出了泪花。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问我:“当真?”我站起了身,紧紧地拥抱老爸。我一下感到,老爸的身体很温暖。
其实,老爸一直是一个温暖的人。老爸,我也要像您一样,做一个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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