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剪纸与农民画 谷培生

?●古塞之车——常振芳

?●多喜——高金爱

在陕北文化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安塞的剪纸艺术家大都是农民画艺术家。反过来说，安塞的农民画艺术家大都是剪纸艺术家。于是有人就会问，安塞剪纸与安塞农民画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下面，我就试着来谈论一下这个问题。

陈山桥先生在《美自土中来，美从民间来》一文中指出：“安塞剪纸不仅是一种独立的艺术品，而且还有其它民间美术的造型基础……在近几年里伴随着剪纸兴起的另一种艺术形式——农民画，其大部分作者都是先剪出轮廓，摆在纸上安排构图的。白凤兰、曹佃祥、李秀芳、白凤莲等人，剪纸是巧手，刺绣、捏面花、画农民画也是能手。她们的经历都是先学剪纸，再学刺绣中的配色。”所以，杨庚绪、王宁宇两人在《从陕北看新农民画的“剪纸型”》一文中，把这种以剪纸艺术为基础的农民画，称为“剪纸型”农民画。陈三桥和杨庚绪、王宁宇都是民间艺术的专家学者，他们的研究成果都有理论性、权威性，我一个门外汉，对安塞剪纸和安塞农民画的艺术，没有登堂入室，只能站在艺术殿堂的门前，用外行的眼光进行了解和鉴赏。

我认为，安塞剪纸与安塞农民画是既相互关联又相对独立的两大民间艺术。

我敢肯定地说，在安塞，是先有剪纸，后有农民画的。我不能从民间艺术的演变发展来说明剪纸先于农民画的原因，只能从二者的创作形式等方面谈三点个人浅见。

首先，剪纸的创作比农民画的创作方便。剪纸凭一把剪刀、一张大小随意的纸就能进行创作，而农民画不仅要一张质地、幅面较好较大的纸，还要有画笔、颜料。剪纸坐着能铰、站着也能铰，屋子里能铰、野外也能铰，而农民画起码得有个铺纸的地方。这就是说，简约性使剪纸先于农民画。

第二，剪纸的创作比农民画的创作经济实惠。一是经济。上面说了，剪纸只要一把剪刀一张纸。剪刀家家户户都有，妇女们做针线离不开它。也就是说，不花钱或花一点点钱，就能进行剪纸创作，而绘画却不行。安塞过去既贫穷又落后，别说没钱买，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绘画材料。据我所知，安塞过去画炕围画锅围等，有的是用鸡蛋壳镶砌，有的是用锅底黑在白墙上做黑白图画，有的是把河滩里的红石头、黄石头等有色石头研磨成粉当颜料。艰苦落后的生活生产条件制约了绘画创作。二是快捷。创作一幅剪纸作品比创作一幅绘画作品要省时间。贫穷的农家妇女，不可能有大把时间进行艺术创作。她们的艺术创作，源于闲暇时对精神文明的追求。三是实惠。生活条件的落后，贴几张窗花、墙花，经济实惠，农民画制作复杂，对于住窑洞的农民来说，也不方便装饰悬挂。加之剪出的纸花，还可以做鞋花、裙花、枕头顶花的底样，用途也较画广。这就是说，实用性使剪纸先于农民画。

第三，剪纸的创作比农民画更贴近生产生活。这也许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原因。剪刀是农村妇女生产生活的工具。她们用剪刀剪鞋底、鞋帮，也顺便在下脚布料上剪个小花，贴在鞋面上；她们用剪子做面花，每到清明节，安塞的小娃娃们的肩上还吊着一串串小面花。用惯了剪刀的妇女们，就自然地创作出艺术品。相比之下，画笔对于农村妇女来讲，不是必需品，不是生产生活的工具。农民妇女对剪刀和画笔的熟悉程度犹如她们对信天游与美声唱法的熟悉程度一样，相差甚大。这就是说，实践性使剪纸先于农民画。

安塞农民画，是伴随着改革开放而形成的。生活较富裕的农民，在追求物质享受的同时，也追求精神享受；在创造物质文明的同时，也创造精神文明。于是，农民画就应运而生。

安塞的农民画，深受剪纸的影响。安塞妇女绘画，开始时是先剪好纸花，将纸花在画纸上摆好，再将其轮廓描出来，然后才加以勾、涂、染色。中国民间剪纸大师白凤兰刚开始画画时，画中的每个形象都是先剪纸，然后再摹到纸上，勾画出上色时的界限。陕西省民间工艺美术家张凤兰作画，就习惯用民间制作锅围画炕围画的办法画草图——用剪刀先剪出形象，然后把剪出的形象摹画在画纸上。剪纸对农民画，可以比拟为素描之于近代西方绘画。

杨庚绪、王宁宇的《从陕北看新农民画的“剪纸型”》一文中认为，“剪纸型”农民画具有三大特点。现在，我根据自己的理解，谈谈对三大特点的认识：

一是继承了剪纸古朴、粗犷、凝练、深厚等特点。安塞剪纸方法简捷、力度深厚，安塞农民画也笔法简约、力度厚重。安塞农民画在发展中，虽然出现了高金爱、张凤兰等个别人用细线勾勒轮廓的笔法，但更多情况下，线是条、块的边线，而并非立体形象的自然轮廓。所以，安塞农民画给人一种强烈的条块感。

二是整幅作品保持了构架相连的气骨观念。剪纸受工艺制作和实用性能的要求，为避免断裂和支离破碎，整幅作品必须连为一体。由剪纸生发出的农民画，在追求变化的气韵、节奏时，保持了剪纸艺术骨架严整、相连、均衡的特点。所以，安塞农民画给人一种气骨相连的凝聚感。

三是体现了剪纸艺术对比相生的观念。剪纸艺术的实、空两种形式，为绘画提供了超平面的能量转换场。剪纸的这种对比相生观，在农民画艺术上，体现出阴阳、黑白、奇正、有无的对比相生理念。所以，安塞农民画给人一种相对相生的哲理感。

作为底样的安塞剪纸，已由过去的炕围画锅围画底样、刺绣底样转变到农民画底样上来，这是发展的必然。安塞人过去装饰窑洞，装饰炕围、锅围，是先剪纸，把剪出的纸样贴在墙上，然后再描线、勾画、彩绘。现在，随着居住条件的改变，随着贴面瓷砖、仿瓷涂料等现代装饰品装饰工艺的发展，用剪纸做底样画炕围、锅围既费时费力，又不美观耐用，所以逐渐退出日常生活。同样，剪纸作为鞋花底样、枕头顶花底样、围裙花底样、刺绣底样，也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逐渐失去意义。有衰落就有兴盛，有淘汰就有新生。同样，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进步，剪纸作为绘画底样就成为一种裂变、一种突破。“剪纸型”农民画就在裂变中破旧立新——打破剪纸底样的旧形式结构，使其走向新的有序。

安塞农民画在开始时，用剪纸做底样。随着绘画技巧的成熟，现在已经开始剥离剪纸，直接用铅笔线描构图。所以，我们可以预言，“剪纸型”的农民画，最终将完全与剪纸分离。当然，作为有联系的民间艺术，二者在艺术特点和艺术风格等方面，还将有它的相似相同点。安塞剪纸与安塞农民画，都将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提高，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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