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火炉吃柿子

小时候，下雪天我们总喜欢围着火炉转，一是取暖，二是炉子上放点花生、黄豆、玉米粒，几分钟后就会迸发出食物的香味，这时妈妈会取上几个冻柿子，一家人围着炉子边吃边聊，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姥姥的棉花地里有一棵脆柿子树。

棉花籽撒下的时候，柿子树枝叶葳蕤，开满淡黄色的小花朵，一簇簇小小地点缀在绿色间。棉铃成型的时候，柿子果也开始成型。十月初，棉铃炸开吐出白色的花，姥姥姥爷就开始拿上布袋采棉花，一排排过去，田野里只剩下满地枯黄的棉花秆，很快棉花秆也被清理运走，这对农人来说是极好的烧火材料。这时柿子树整个变成红色，树叶变红了，果子也变红了，柿子树就站在光秃秃的黄土地中，像一个守望的巨人准时在秋季派发礼物。你细看那橙红中隐约泛着一丝青色，这时的柿子还是硬的，吃起来也涩得紧，需要经过一定的处理，脱涩后才好吃。姥爷会先采摘一部分，回家后削皮，拿线串起来晾晒在通风的地方，冬天来临之前，柿饼就做好了。

想要吃软柿子，还得等一等，姥爷总是会留一些在树上，等到十一月霜降后，树叶稀落，只剩下那红色的繁柿，红得像火球，这时候的柿子彻底成熟，第二次采摘又开始了。

柿子树高，柿子软，不能等它自己掉下来，更不能摇树，不然就像《西游记》中孙悟空摘的第一颗人参果，果子一掉到地上，就摔成一滩，吃不成了。

柿子树不仅高，细枝还多，爬树不现实，容易出事故，我们备有专门的摘柿子工具，三米多长的木杆，顶头是八爪鱼形状的铁质工具，套住柿子后，一推，一扭，柿子就下来了，完好无损。

姥姥总说柿子是寒性的，不能多吃，她总会把柿子放在暖炕角上，等我们疯玩上一圈回来，热乎乎的柿子握在手里，我们像只小鸟一样轻轻叨破柿子尖儿，吸溜一口，柿子软烂的汁液就充盈整个口间，整个人都甜起来了。

吃不完的柿子会被存放在寒窑中，寒窑是生活在黄土地上家家户户农人们的“土冰箱”，保存得好的话，能保存到冬天，那样我们就能吃上冻柿子了。记忆中的冬天是寒冷的，但记忆似乎永远是热闹丰盈的。每次看到柿子时，总能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围着火炉吃冻柿子的情景。冻柿子表面一层白霜，那性子急的，一咬，一嘴的冰碴子，像是在啃老冰棍儿；性子慢的，等柿子稍微化开来，一捏一个坑的时候，捡一根麦秆吸溜一下，那真是喝了蜜一样甜到心里了。

柿子因“柿”与“事”谐音，被赋予了多重祥瑞的意蕴，承担了极大的文化内涵，为国人带来多重生动的生活趣味，更是述说不尽。柿子在中国的培育历史其实很长，早在汉武帝时期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就有提到：“于是乎卢橘（夏柑）夏熟，黄甘（桔的一种）橙楱（一种小桔子），枇杷橪（酸枣）柿，亭（海棠）奈厚朴（树名）……列乎北园”，在西汉时期柿子树作为皇家后花园中的一株珍奇植被存在；另外，《礼记·内则》中记载国君日常食用的31种美味食品：……爵，鷃，蜩，范，芝栭，菱，椇，枣，栗，榛，柿，瓜，桃，李，梅，杏，楂，梨，姜，桂。柿子是之一。 可见早在两千多年前，柿子就是皇家祭祀、宴宾客的珍贵果实了。

到唐代，柿子已经成为普通的民众也能吃到的水果。现在柿子的品种更多，大家熟知的有陕西的火晶柿子，山东的金瓶柿、莲花柿，北京金灯柿，华北一带的磨盘柿，广东大红柿等等，都是著名的佳果。当年大火的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有一幕是雷佳音扮演的男主角在热闹的集市上，吃完水盆羊肉后，手拿一根麦秆吸食柿子，这一幕也带火了陕西临潼的火晶柿子。这一情节就发生在盛唐时期的长安，当时吃软柿子就像是现在饭后的一杯奶茶一样普遍。那一幕也让我想起小时候围着火炉吃柿子的场景，我感觉记忆中的蜜汁在口中流淌，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解嘴馋之惑，于是带上手机出门寻觅，买到后一连吃了四个，结果悲剧了，晚上胃不舒服起来。柿子虽美味，但性寒不能多吃，与其相克的食物也较多。秋冬品之，乐之。不可贪食。

□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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