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悲心我欲尝” 读《三平斋诗钞》

《三平斋诗钞》

（中华书局，2020年）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2020年）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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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位陌生的诗人和一本陌生的诗集，如何能从集子里读出一个立体的诗人来，我知道既考验阅读者的眼光，但同时也考验作品本身的质地与品格。那么《三平斋诗钞》会以怎样的面貌与我相遇相知呢？

手握黎晓宏先生著的线装本《三平斋诗钞》，首先读到的是叶嘉莹先生的序，沈鹏、袁行霈两位先生分别题写的上、下本书名，陈佩秋先生题字的函套，韩天衡先生题字的扉页。

《三平斋诗钞》运用七言律诗的体式，作品沉雄厚实，装帧典雅，古朴大方，做到了形式与内容、思想的统一，可以说是当代一部独具特色的旧体诗歌集。

《三平斋诗钞》分四卷，凡二六二首。卷一为名胜名人故里故居，卷二为名山名胜，卷三为名窟造像、佛教祖庭、禅宗及藏传佛教，卷四为道教名山名观、伊斯兰教、各地名胜名寺。

孔庙是中国人文圣地。中国人的行为方式、处事方式，甚至言说方式莫不受中庸思想的支配。因此，《三平斋诗钞》开篇便大书《孔庙》：“乱神怪力匆匆去，论孟学庸久久传。仁义在兹天下事，至诚为善古今篇。”艺术地推崇了孔子的中庸、仁爱思想。紧接着，《三平斋诗钞》以《孟子故里》《朱熹故里》《龙场驿》为题，用“民贵君轻新世雨……浩然之气明心境”（《孟子故里》）、“半亩方塘开古鉴……鸢飞鱼跃更妖娆”（《朱熹故里》）、“今生拜学心之理，一路知行一路歌”（《龙场驿》）等诗句歌咏了古之先哲为中华儒学作出的贡献，并指出了他们的思想和为政、为学特点。

作为一部讴歌中华文明的诗歌作品集，人文初祖炎黄二帝是要重墨登场的。诗人来到湖南株洲炎陵县，拜谒炎帝陵，在《炎帝陵》中写下“辟地神农尝百草……先民至此盼晨曦”。陕西延安黄帝陵多古柏，有数围巨柏，相传为黄帝亲手所植。诗人于《黄帝陵》写下“古柏森森千万冠，龙魂阵阵五六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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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汉语言文字，七言五言律绝及词与曲，是一种近乎完美的中华诗歌体式。格律诗词的谋篇布局、起承转合自有一套规矩，看似整齐划一，但却变化万端。拿律诗来说，最见功夫的是中间两组对仗句式，即“颔联”与“颈联”的对仗。

《三平斋诗钞》遵循律诗创作的艺术规律，下笔成竹在胸，干净利落。通常是首联点题，中间两联深入其里，又出乎其外，张弛有度，顺理成章。以《岳麓书院》为例，首联“千年书院誉潇湘，叠秀诸峰入昊苍”，概括叙述书院千年历史、地理胜境与世人美誉。接下来颔联“曲润鸣泉龙虎地，柳塘烟晓水云乡”，细写书院为瑰丽人间之学术宝地，笔致清雅，活泼多姿，“龙虎地”对“水云乡”，字虽平常，然却胸襟开阔，诗思旷远。颈联“道南正脉传仁义，礼育英材试剑芒”，指出书院传承儒家理学，培育一代又一代天下英才，磨砺以须，致力于事功的书院社会功效。这里的“道南正脉”指的是北宋湖南永州人周敦颐开创的儒家理学。清代湖南湘潭人王闿运有“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的联语，为时人乐道。历史典故，诗人信手拈来，使诗篇既有知识含量，又显妥帖稳健。

《三平斋诗钞》的颔联、颈联可圈可点之处甚多，其尾联也可谓异彩纷呈，美不胜收。对于一首律诗来说，前面的句子常常是叙事的，一叙事就受到事理的约束，生怕叙述的不准确、不生动、不诗意，总有一种难以放开手脚的拘谨。但是到了最后，诗人就敞开了心门，放开了自己，也放纵了自己。

何谓诗人？诗人就是那种用韵律说话，且有天地良心的人。《三平斋诗钞》有一首《杜甫草堂》，不妨全诗抄录：

锦水幽栖筑草堂，浣花深处洒奇芳。

药栏菜圃常来客，古道柴门偶举觞。

几次登高怀旧史，三分履险泣新章。

无边落木秋风里，诗圣悲心我欲尝。

我们知道杜甫被尊为诗圣。杜诗的伟大代表着一个民族的艺术高度。黎晓宏先生以杜诗为模范，潜心摹习，沉入其中，写出了“诗圣悲心我欲尝”这一极沉郁蕴藉的诗句，读之撞击人心，思之良久而不能释怀。

□蔡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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