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团往事 ■杨舟平

搅团是关中地区一道著名的特色小吃，定义为“用面搅成的浆糊”，起源于陕西、甘肃，如今关中西府一带人尤好这一口。在关中农村谁家媳妇贤不贤惠，是要看她打的搅团光不光或筋道不筋道。我所住的小城，现在就有几家搅团店，我都光顾过，每家的优缺点自然会说出一二。

别看这类似浆糊的搅团，粘自然是特点，西府人说谁脑子不开窍，就说“燃得跟搅团一样”。可就这燃搅团，一旦吃上，就像西府人的早餐豆花泡馍一样，会吃上瘾的，第一回吃，口感不习惯、不喜欢；第二回吃，顿觉有味；第三回吃，六个字“忘不了，还想吃。”难道你还能例外！我对搅团可真是有着深深的感情，我觉得它记载着时代的变迁、演绎着世事沧桑的变化。

小时候，那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家里吃搅团的次数比较多，但我并没有吃腻，就是不像现在这么稀罕罢了。吃搅团就是当时穷苦农村人的象征，那时候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的玉米面，成天吃搅团不说，还得吃玉米面粑粑，喝玉米珍子，条件好一点会吃玉面饸络，反正离不开玉米面。

玉米算粗粮，性凉，上顿下顿吃，大多数人吃出了胃病。记得那时我们村有个西安来的男知青，他就非常烦吃搅团，说“吃的多了胃做酸，吃的少了腿打颤”。当时有个故事，说一农户给县里的工作组干部管饭，喝的是玉米珍子，就的是凉玉米搅团，吃的是玉米面粑粑，热情的主人不住劝吃、劝喝，工作组干部苦笑说：“一样一样”，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吃啥都是玉米面做的，都是一个味。

其实，搅团并不是穷饭，只是当时由于条件所限，农村人把它做穷了。光做搅团的面就有小麦面、荞面、玉米面之多，尤以玉米面搅团最为正宗。玉米面搅团要求的玉米面比较严格，越细越好，越新鲜越好。搅团喜菜，最好配绿色的柔软的菜吃，如爆炒的韭菜蒜苗和菠菜、萝卜丝。因为搅团本身是柔弱无骨的，配硬菜如豆芽之类会影响口感的协调性。调料水里可以依个人喜好放生姜或蒜泥，一定要用滚烫的油泼过，叫它发出油蒜混合的香味才好。再放进红红的辣椒油，也可放一点香菜或葱花，其它的如盐醋酱油可根据个人口味自行调配。

搅团的吃法之多，是令其它的饭所望尘莫及的，可以从锅里舀起来，直接盛进碗里，真是如同一碗金黄透亮的软玉，泼上香味扑鼻的调料水，加点煮好的绿菜，红红的辣椒油浮在上面，红绿黄相间，那可真是色香味俱全了，这叫“水围城”；还可以用一个带眼的小盆把热腾腾尚在锅里呈流体的搅团漏成面鱼，这叫“搅团鱼鱼”；还可以在大盘子里、案板上摊搅团，摊的厚度自己掌握，等搅团的温度降下来时，用菜刀或铲子把它切成块状或划成条状，夹到碗里浇上调料水，放上绿菜就可以吃了，有热吃和凉吃之分；还有锅巴，可以趁湿着铲下来，也可以炕干了吃，那味道叫一个美，这叫搅团瓜瓜。以上各种吃法还都可以干吃汤吃，在夏天还可以用浆水调吃，那味道也是意想不到的香，如果想每一样都吃点，一定会撑得走不动路。不过人常说：“搅团没肋把，边吃边克化”，所以吃撑不要紧，很快就会消化掉的。

2000年以后，父母搬到了城里居住，吃搅团的次数一年也没有几回了，母亲说煤气灶上做的搅团口味不正，而且，搅团得使劲地搅，俗话说得好：搅团要好，七十二搅。而这小锅也不好固定，一搅就摇晃，做不了。偶尔在星期天，在全家人强烈地恳求下，母亲才给我们做一回，并要一个帮手，把锅扶住，母亲搅累了，就跟扶锅的人交换，我也曾帮母亲搅过好几次，几十下搅后，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心跳加速，我才感觉要吃好饭得不怕破烦不惜力气才行。当然，这时吃的搅团配料已经是比较好的了，面细，油好，醋香，并有好菜。这成了我们全家渴望已久的美味了。可惜，我现在吃不到这种家常味了，因为母亲离开我已八年了。

搅团，这个西府小吃中的明珠，此时此刻，我忽发奇想：在每年除夕之夜不妨做一大锅搅团，既好吃又有吉祥的意义，将一家人热热火火地搅成一团，亲密无间，这不也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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