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浴火与涅槃

平凡之路作者：高鸿出版社：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年1月

■杨焕亭

在当代中国从传统走向现代，从封闭走向开放，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阔远历史背景下，《平凡之路》以史诗的基调，抒情的笔触，反映了一群地处渭北高原腹地的青春生命穿越贫困，走向市场，与世界拥抱，重塑形象的命运历程。

高鸿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平凡之路》，在当代中国从传统走向现代，从封闭走向开放，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阔远历史背景下，以史诗的基调，抒情的笔触，反映了一群地处渭北高原腹地的青春生命穿越贫困，走向市场，与世界拥抱，重塑形象的命运历程，为文学画廊增添了田安国兄弟这样的崭新形象，展现出作家与文学陕军一脉相承的创新品格。

赋予作品时代的高度

陕西作家以长于乡村叙事而以镒称铢。合着这个步伐一路走来的高鸿，以《沉重的房子》为始点，在《农民父亲》《血色高原》《情系黄土地》《青稞》等长篇作品中，展示了不同时代农民的“迁徙”历史，为如何深化乡村叙事打开了一面新的窗口。从某种意义上说，《平凡之路》是作者这种探索的进一步延展。这种延展赋予作品时代的高度——改变贫穷，就必须从精神到灵魂走出传统的生存方式，融入现代文明的激流。

值得注意的是，高鸿并不以对立的形而上学的思维看待传统与现实的关系，而投之以历史逻辑的承接。他笔下的田安国兄弟是带着两种文化基因走出大山的，一方面，他们从父辈身上继承了中国农耕文明勤劳、善良、诚信、宽容、忍耐的文化基因；另一方面，在北京高校外国语专业毕业的大哥田建国带给他们现代、开放的文化影响。田建国从走出故乡的第一天起，就为自己设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这就是一定要把七个兄弟全部带到外部世界去。从生命诗学意义上说，这正是人改造世界和目的论的表现。从文化史角度说，它也是实现人的“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当作家高鸿把笔下的人物置于“人”“在世之世”的“此在”状态加以审美时，就发现，“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与生存环境的冲突，构成田保国与田安国兄弟离开乡村后的第一个挑战。当他们带着摆脱贫困的强烈欲望告别乡村，走向一个陌生的人生驿站时，才惊异外面的世界不仅有精彩，更有着许多的无奈。梦寐以求的华北油田，并不似他们想象的楼房鳞次栉比，大道通衢，车水马龙，繁花锦绣，而是“玉米地里孤零零的几顶帐篷，四周凹凸不平，一片荒芜。”保国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是高粱米炒白菜”，与四哥保国相比，安国遭遇的，除了“会战大道是一条铺了石子的土路，两边几乎没有什么建筑”，还有在建国和卫国离开后，突然袭来的“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只上了两年初中的安国抡不动“十二磅”大锤，而被下放到油田农场“种稻子去了”，而保国也因为“文盲”而被分配到油田教导队食堂做了一名炊事员。人物的品格与个性正是通过这种生存冲突得以层次清晰地呈现出来。早年从父辈承继下来的善行和韧性，成为他们寻求人与环境相融相偎的巨大力量，而田建国不断注入的崭新理念又使得他们逐渐认识到，虽然从物质层面说，眼前的境况甚至比乡村更艰苦，然而，从精神层面说，他们拥抱的是代表着人类未来的工业文明，已经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上。

人与社会存在的矛盾，构成这部小说的另一个重要方面。田建国把安国和保国引向一个新世界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要面对比槐庄子、梁庄更加复杂的社会关系。油田不仅是一个蕴藏着丰富资源的物质场，更是各种力量和观念的激烈角逐场。一方面，在田安国追寻梦想的路上，不断从董长顺、张荣庆、李强等人身上感受到正能量的阳光，得以从农场调进油田机关；另一方面，又因为各种利益冲突而被卷入人事纷争之中，承受了被排挤出机关、被研究所冷遇的人生痛苦。然而，作者显然不愿意让人物走向文明的脚步就此止步。在四哥田保国的引荐下，田安国告别祖国，到慕尼黑寻找梦中的人生巅峰。他从最底层的“厨师”起步，在两种文明碰撞中登上新的舞台。生活，就是一座烈焰熊熊的熔炉，它把故事的主人公熔炼成具有“世界人”品格的实业家。这也许是高鸿作品所要达到的价值彼岸。

再是人与自身的矛盾。对于田安国和田保国而言，与生存环境、与社会存在之间的矛盾，最终在人与自身的矛盾交织处得以外化。他们都是带着农耕文明的烙印进入现代文明旋流的。除了先天的基因限制了审美的目光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自身文化与时代的落差。从安国到保国，他们都试图通过完善自己的人生图谱而获取融入世界的资质。从文盲到掌握一门外语；从懂得一般翻译到能够精通地与对手谈判；从收获事业到收获爱情，他们的人生获得了质的飞跃和升华。作家带给读者的启示就在于，文明的进步归根结底是人的本性的美学肯定，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价值凝聚。至此，高鸿以历史的高度，时代的目光向读者勾勒出一条弥漫着梦的烂漫、张达着理想壮美，洋溢着奋斗快乐，闪烁着人性绮丽的“平凡之路”。

致力于史诗性与抒情性为一体

《平凡之路》通过一群普通人的命运历程和心灵延展史，折射出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变革与每一个国民的紧密关系，成为当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和生态发展的影像。

一是结构的开放性。作品虽然设定了主人公田安国兄弟事业、情感的发展基线来结构故事，但在如何展示故事矛盾冲突、人物命运颠簸以及情感变化过程，却并没有采取传统的线性叙事，而是追求一种“强干繁枝”的结构范式。在结构设计上，作家突破了中国传统叙事“大团圆”的窠臼，而是将回乡后的重重困难摆在主人公面前，为读者审美留下巨大的时空留白。

二是叙事的发散性。与“强干繁枝”的结构模式相联系，《平凡之路》的叙事也更加啸傲林泉，出入无间。为着交待故事的背景，或者为了强化人物的角色色调，而嵌入大量的插叙，特别是相关的专业知识和数据，例如对国际市场上啤酒销售形势的介绍，两个梅婉婷在不同时空下的出场；虽然没有出场，却成为事件枢纽的陈明身份的交待，作者都以“叙事人”的身份，信手拈来，达成一种美学层面的统一和协调。另一方面，为交待上一章隐含的故事线索，辅之以大篇幅的倒叙追溯回眸，也给读者带来别样的阅读感受。

三是语言的抒情性。那“秋天是丰饶的季节，是对人们劳作一年的回报”的心曲回环，那“这棵发财树一直陪伴着伟安达公司发展壮大、风雨兼程20年，成为伟安达的一棵幸运树、吉祥树、幸福树”的诗意象征，那“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的哲理比喻。《平凡之路》以揭示复杂环境下人的心灵世界和心灵旋律为审美取向之一，从而把抒情发挥到“心物交感”、“情景交融”的诗美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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