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丛山的珙桐

□江剑鸣（平武）

众所周知，大熊猫是珍稀动物，被誉为动物界的“活化石”，因为它濒临灭绝。而珙桐，被誉为植物界的“大熊猫”，也是因为它十分珍稀。

涪源山区的高山，多叫顶，雪宝顶、擂鼓顶、官帽顶、轿子顶。平武县城最近的药丛山的最高峰，叫鹿角顶。虽然说珙桐是珍稀植物，但在这些海拔两千米以上叫做“顶”的森林里，却比较常见。我们过去不知道它身份珍贵，也不叫珙桐，我们称之为鸽子花或鸽子树，它的花朵像凌空飞舞白鸽。老百姓口中，它的名字更土，叫水梨子。

鸽子树是多年生落叶乔木，高大、茂盛，碟子大小的卵形树叶，有齿边，青翠、碧绿。花朵白色，酒杯大小，如飞翔的鸽子。但花期甚短，5月1日左右相继开放，两三天便谢世归隐了。

在乡村旅游尚未开发以前，人们只知道这种植物珍稀，林业部门重点保护，但未与旅游挂上钩。几年前，药丛山下水田乡为推动乡村旅游，就利用一片珙桐林做起了文章，我才对珙桐有了些接触。

那年4月初，水田乡邀请几个文化人去山上参观，讨论如何利用那片珙桐林带动乡村旅游，如何举办珙桐花节。我有幸忝列文化人，在林间穿越了一回，欣赏到了满树的珙桐花蕾。

那是药丛山东面一段山坡，距离县城只有20多公里，在县城通往徐塘乡的盘山路旁，几百株珙桐树，连成一片。上下山坡的路都很陡，树林中间一条小小的泉溪，若有若无。那些珙桐树，小的只有手臂粗，大的竟有瓷盆一般。有独株生长的，有四五株共蔸生长的。树干端直，高达20多米。树下的几丛蓝刺莓和黄刺莓，长得正旺。远处有山雀在歌唱：“叽——喳！”衬出了山林的幽静。我正在陶醉天然氧吧的清新空气，近处的珙桐树上，突然飞过几只山喳子鸟，扑棱棱，吓我一跳。它们曳着长长的彩色尾巴，“嘎——呀！”像是很不欢迎我们。

水田乡的珙桐花节在4月28日举行，我再次去了。那是县里的首届珙桐花节。水田乡在公路边上稍微宽敞处，搭建舞台，邀请了县内外的文艺团队，在珙桐林下组织了一场文艺表演。人们唱歌、跳舞，民族的、现代的。歌声音乐声，在药丛山的林间飘荡回响，是这片山林前所未有的热闹。珙桐花也开得正好，像是数千只白鸽，在绿树梢上时栖时翔，又像是许多只白帆，在绿色的海面上游弋。

入口处立了一块大牌子，上面画着珙桐树和珙桐花，配上有关珙桐花的文字，提升游客的兴趣。林间小路已经修好了，缓坡上挖了梯步，砌了石阶，用竹子和树杆绑扎了护栏。人们从一边拾级而上，从另一边盘旋而下。游客甚多，小路显得拥挤，有人被挤到了护栏外面。恰好那护栏外面是一片草坡，里面生长有野草莓，还有野菜。时值野草莓成熟，筷头大小的果实，白晃晃一片，有些果实躲在草丛里，像星星眨眼。其间还夹杂着许多蛇莓，在白晃晃里点缀几笔鲜红。蛇莓有大指头般，色彩艳丽，据说有毒，吃不得。但我尝过几粒蛇莓，甜的，没有中毒。白色野草莓味道好极了，引得游人们争先恐后地越过栏杆，遍地采摘。有些女游客，在溪水边上寻野菜，掏折耳根，挖车前草，扯蒲公英。还有人趁人不注意，攀折几朵珙桐花。才半天时间，把个本来清净的山坡，糟践得一塌糊涂，让人看得痛心。

后来，我又多次路过水田乡那片珙桐林，山依旧，水依旧，林依旧，路依旧，可我再也没有下车驻足。我想，不破坏珙桐的环境，不影响珙桐的生长，不打搅那片森林的宁静，于心安矣。

再后来，大桥镇境内也发现了珙桐林。万亩，连片，从5月初开始，依海拔向上次第开放，就其规模而言，蔚为壮观！县里在那里举办了新的珙桐花节，从省里市里请来了许多官员、名人和艺人，也是唱歌跳舞热闹了一番。但我没有去。一是太远，距离县城百来里路，二是我的确对这种影响生态的旅游节不感兴趣。

冷静思之，人与自然和谐这个口号，真正落到实处，难。开放和保护，是一对矛盾。珍稀动植物，仅仅因其稀有，因其濒临灭绝，那么，我们的重点应该是保护，而未必在于过度开发。

过去的“活化石”们，生活在深山老林，“养在深闺人未识”，但现在，作为动物活化石的大熊猫，通过人工繁殖技术已经繁育了数百只。作为植物活化石的珙桐，据资料载，陕西某地也已经人工培植取得了大面积的成功。任何神秘的事物都可能走下神坛，珙桐也宜如此。许多年之后，人与自然更加和谐，再用不着钻进深山老林才能目睹“活化石”们的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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