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日子 我家的年

□于恩胜

生活,平平淡淡

平平淡淡的生活仿佛过得更快一些,没觉着的,又是一年。

去年儿子读高中住校,我跟老公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婆婆因为不用照顾孙子回了乡下的老房子,家里也冷清了许多。

我跟老公在同一家事业单位,只不过,他的岗位相对清闲自在,我负责一个部门,工作忙,压力大,所以,经常的,我加班回到家,一进门,老公笑眯眯地迎着,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我顿时感觉轻松了。

之前,婆婆在,我回到家更舒服:老公在厨房做饭,婆婆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家人边吃边聊。我不满意儿子的月考成绩,说如果再努力一点会更好,儿子说妈妈你应该鼓励我,婆婆说你对孩子要求太严了,俺孙子多好你还嫌他。老公插不上话,只有笑的份儿。吃过饭,儿子去做功课,我要刷碗,婆婆拦住:你在外面忙了一天,快去歇着吧,仨盘子俩碗的,俺权当消化消化食儿。

当初我怀孕,老婆婆和公公都生病,婆婆一直在老家照顾他们。儿子三岁时,两位老人同一年去世,婆婆顾不得调养身体,便来到我们家。她一直为没伺候我过月子感到愧疚,时常跟人说,媳妇最需要帮忙时自己没插上手,可媳妇一句怨言都没有。其实,我真没往心里去,因为我了解婆婆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为没能帮她照顾老人感到亏欠呢。

去年婆婆白内障比较严重了,我们花了两万多块钱,选了一种国产比较好的材料,给她做了手术,手术效果很好,婆婆非常开心。这两年,我儿子教会了他奶奶用智能手机。回老家之前,我把刚倒下来的手机送给婆婆用,她说什么也不要,说还是用原来的老年机吧,接个电话足够了,不费眼。回老家就是跟邻居们闲聊天,也用不着智能手机。我知道她是特别珍惜这次手术换来的光明。

婆媳就是这样,你敬我我让你,大事小事都不计较,相处才能融洽。婆婆在我们家待了十二年,从孩子上幼儿园到小学毕业,每天都是她接送,读初中不用她接送了,每当孩子走,她总会站在窗前看,直到不见人影。婆婆是闲不住的人,每天除了买菜就是打扫卫生,那些年,我们家总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可有一点,她不做饭,不是懒,也不是嫌麻烦,因为我老公家的传统是男人做饭。从老公公到我公公再到我老公,一日三餐都由他们负责。

很有意思吧。

婆婆说,她结婚前也是做饭的,可嫁给公公后,她几乎没再拿过菜刀。

我老公也得了真传,结婚第三天,临近中午,他很自然地进厨房,叮叮当当一顿忙活,一桌菜便端了上来。从那以后,他做饭我刷碗,颇有点《天仙配》里你挑水我浇园的感觉……

结婚前,我被父母宠得不会做家务,连厨房也不进,结婚后一直是他做饭,我也没觉得怎样,可公公病重期间,他连续十几天在医院,我才知道天天做饭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费心费力做好了,儿子吃一口便吐出来,我夹了两筷子,也没了胃口,心里就嘀咕,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调料,同样的做法,他做得那么好吃,而我做的却无法下咽,看来,能做一手好饭菜,是要经过历练和用心钻研还有极大耐心的。当他重新回到家做饭时,我由衷地夸赞,他也很得意:没什么,手熟耳……再不就嘚瑟:天分,你再努力也没办法……

日子,丰丰满满

从外表看,我老公不是讲究人,穿什么都行,干净板正即可,但在做饭上,他很较真,有次想做肉丸子凉汤,发现缺了金针菜,也不顾天寒地冻,一大早便骑车去农贸市场买了来。我说:为了几根黄不拉几的干巴菜冻得脸红鼻子青的,至于嘛……他说:太至于了,肉丸子凉汤缺了金针,就像女的化妆忘了画眼线一样……

听了这话把我笑得:是不是应该这么说,没了金针菜,这面条就像少了灵魂……他也乐了:媳妇,还是你有文化……

平日里,饭桌上四菜一汤是标配:凉热荤素简单搭配,几天都不待重样的；遇到他发了奖金或孩子成绩不错的时候,他就会做两个复杂的菜,三下锅或者毛血旺……

亲戚朋友都夸他做得一手好饭,我觉得,所谓的好,就是好吃:不摆花样,用好的食材,用心去做,每一道菜都有它独特的味道,咸淡正好,让人吃了一口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我不知道别人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们家的每一顿饭,尤其是晚饭,老公都很认真去做,每个菜都色香味俱全,而到了双休日,他早早备好食材,周六老潍县菜,周日川菜,隔段时间还会来个陕西凉皮和臊子面,那味道比饭馆里可好太多了……

过年,团团圆圆

平常的日子,以吃为主,到了过年,仿佛只有吃了。

一进腊月,只要老公回家,必定不空手:今天一包八角,明天二两桂皮,改天又是绿豆淀粉……这些都是为过年做菜准备的:酱猪蹄,大块的姜是必须的,酥鱼呢,得配海带,蒸鸡要用到海米……一样都不能少放,一样都不会少做,有的早早在我们家做好,有的去婆家后现做。大盆小盆,大盘小盘,都满满的,都堆成尖儿,让人看着就感觉富足和饱满……

年除下午,油锅一滚,各种炸:藕盒,五香肉,刀鱼,小黄花,一高兴,还要炸半盆麻花……

婆家在老家有很多亲戚,从初一开始,三叔六侄七姑八姨前脚后脚进门,婶子长嫲嫲短地叫着,声音极大,但那份亲热绝对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毕竟是乡下,女人穿得姹紫嫣红,但自己都觉得美,还总忍不住让人评价:你看俺这衣裳怎么样?淘宝上买的,和大楼上的一模一样,可大楼上都卖好几千呢……

亲戚们大多会留下吃饭,他们边吃边啧啧称赞,同样的东西,人家城里人做出来的就是好吃……我婆婆脸上笑出花来:都是粗茶淡饭,你们觉得好吃使劲吃……

从初一到初五,天天满屋子菜香、饭香、干果香,满院子孩子的笑闹声、爆竹响时的尖叫声,在婆婆家过年,才是真正的热闹……

我们家的年,初六才算过完。像之前一样,我跟老公带孩子准备回自己家,婆婆照例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往车里放。都是吃的,亲戚来串门送的整只生鸡、馒头、年糕、豆包、花生、糖瓜……一袋袋装得鼓鼓囊囊,很快,后备箱塞得连条缝儿都没有……

车子开出很久,从后视镜里看到婆婆还在挥手,我心里暖暖的,眼睛湿湿的: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大起大落,就这么平平淡淡,去年跟今年差不多,明年应该也相似,有时也觉得太普通了一些,可想想一年过去,婆婆的身体依然健康,老公养的盆景越发有型,儿子长高了长壮了,自己遇到事情不再急火攻心手忙脚乱,就觉得很踏实很安慰,这也算是岁月静好了吧,这样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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