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样的女人 □商子雍

最早了解傣族，是从一部文学作品里，书名叫《召树屯》，描写的是古代西双版纳地区一位名叫召树屯的傣族部落王子与孔雀公主婻诺娜的爱情传奇。

爱情是人类文学史上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各个民族都不乏爱情题材的优秀作品。中国的专制集权社会延续上千年，统治者对黎民百姓严加控制，主张所谓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当然，其时的“礼”，不好说一点儿合理的东西也没有，但不合理的东西大有存在，其中之一，便是对爱情和婚姻自由的践踏，也因此，在中国的文学史上，优秀的爱情题材文学作品，才要么是出自民间，如《诗经》中的“风”，要么是出自统治者鞭长莫及、管制相对松懈的边陲，如傣族的叙事长诗《召树屯》。

应该说，叙事长诗《召树屯》对男、女主人公的塑造还都是很不错的，但就我个人的阅读感受而言，对孔雀公主婻诺娜的印象似乎更加深刻，之所以会如此，原因之一，是由于几乎是在阅读《召树屯》的同时，我通过电影银幕，认识了一位杰出的傣族女性刀美兰。

刀美兰是在西双版纳这块神奇土地上成长起来一个神奇的舞蹈精灵，我第一次观看她的演出，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个先是在舞台上轰动一时、后来又搬上银幕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刀美兰在其中的领舞，真是精彩极了，让人过目难忘。原先就听过傣族女性是“水一样的女人”这种说法，但未曾多想，更没有什么准确、深刻的认知，但面对刀美兰，她那种犹如“天上飞，水上漂”的动人舞姿，那些让人神往之处，诸如内敛、平和、优雅、透明、柔美等，用老子的话来概括，即所谓“上善若水”，一下子就变得具体而鲜活，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艺术感染力。

很多年以后，有一部根据《召树屯》改编的电影面世，由李秀明、唐国强领衔主演。按说，李秀明是那个时候影坛的当红小旦，人气颇高，加之在这部影片中的表演也中规中矩，但由于有刀美兰这么一位太出色的傣族艺术家作为参照，所以，在我的心目中，李秀明塑造的婻诺娜的银幕形象，似乎还不是百分之百令人满意。再后来，读到中国新舞蹈奠基人吴晓邦写给刀美兰的一首诗，其中有这样两句：“你的舞蹈没有矫揉造作，只有真情一片实意万分。”说得真好！一个是在扮演孔雀公主（尽管扮演得相当不错），另一个则是把自己固有的内敛、平和、优雅、透明、柔美等气质和品格，艺术地展现出来，刀美兰的形象在我心目中胜出一筹，在情理之中。

有一段时间，常去给陕西小姐、西部小姐的评选（实则就是选美大赛）当评委，在决赛现场发表评委感言时，曾多次陈述这么一个观点：“漂亮的女人不一定可爱，可爱的女人一定漂亮。”鼓励参赛选手要内外兼修、做一个德艺双馨的优秀女性；而我给她们推荐的演艺界具备此种特质的女性代表，一个是美国电影演员凯瑟琳·赫本，另一个就是傣族舞蹈家刀美兰。

10年前，单位组织离退休老同志去云南旅游，西双版纳是其中的一站，遗憾的是，两天时间里，竟然不曾感觉到那种“水一样的女人”给人造成的冲击。事后想想，倒也并不奇怪。第一傣族人口仅占当地人口总数的30%，这样，傣族女性的比例，就只是一成半了，平日里很难成群结队出现，让外来客产生感觉；第二时间虽有两天，但主要是呆在野象谷和植物园，那里的景色是西双版纳的，但左顾右盼见到的人，绝大多数是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

这一次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在西双版纳州的首府景洪市呆了整整一个星期，除过两个半天是去州博物馆和一家酒店讲课以外，其余时间一半是参加丰富多彩的傣历新年（即泼水节）活动：在中心广场观赏歌舞晚会，在傣族园泼水，在澜沧江边放飞孔明灯；另一半时间则是用来逛夜市，参观博物馆，造访傣家村寨，品尝民族美食。新年期间，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身着民族服装的傣族女性更是随处可见，她们那种优雅娴静的气质，以及既含蓄内敛、又不失落落大方的神态，让我们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水一样的女人”。同行的一位男士半是调侃、半是真情坦露地言道：“傣族女人太可爱了，搞得像我这样一贯安分守己的男人，竟然也有了非分之想。唉，离婚再娶太麻烦了，算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第二天，我们去一个曾获全国十大最美乡村称号的傣家古寨曼远游览，陪同参观的一位傣族朋友，格外多带了几套她的漂亮服装，撺掇老伴儿也换上一套与我合影。晚上，我把照片传给那位自称一度生出非分之想的男士，并附有如下文字：“不能换老婆，就让老婆换衣裳！”

他回复的微信是：“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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