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打夯歌 □魏渊平

陕西的关中因地处函峪关、大散关、武关、萧关之间而得名。关中平原也称为“渭河平原”。这里自人文初祖炎黄二帝起，历经周、秦、汉、隋、唐等，在1500多年间，先后有15个王朝在此建都。中华文明的摇篮在黄河流域，而黄河文明的摇篮就在泾渭流域的关中。十万年前的蓝田人，有仰韶文化的典型代表半坡文化。关中是我国最早的原始农业发祥地，形成了最早的农耕、房屋建筑、织布、制陶等生产技术，甚至还创造了最早的文字，关中是华夏古文明最重要最集中的发源地之一。

关中黄土深厚，粘接性强，是建筑的天然材料，小至民间筑屋造房、修渠打坝、架桥修路，大至皇宫建造、城墙修建、帝王陵墓修筑等，都离不开夯具的夯实。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关中“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却留下了反映夯实劳动的声音活化石——关中夯歌。打夯歌是民间的劳动号子，由一人主唱，其他人呼应。它产生于劳动之中，源于群众的口头语言，随机应变，灵活多样，诙谐幽默，妙趣横生，没有固定的歌词,但单凭关中夯歌属于关中民歌的一种，其调式和调性取决于音程为5、7、1、2、4五音中的降7升4之间飘移，而忽略了3和6,关中打夯歌是关中民歌的其中一种小调形式。

打夯歌属于音乐中的一种,由来源于过去盖房子、打墙、修河坝、打地基，都是由多人共同抬一石夯或者木打实。木夯是用粗壮结实沉重的木料制成四棱状，一米多高，装有手柄。石夯是一块下面略大于上面的四方体青石头，四角孔中各栓有一根粗壮的麻绳，中心装有一根圆的木柄。打地基时，由两个人或者四个人高抬猛放，为了齐心协力，必须有一人喊号子，大家跟着答伙声。一呼一应，整齐而雄浑有力。

关中夯歌是我们的先辈在长期劳动中创造的艺术。打夯，一靠力气，二靠齐心。为了齐心协力，就必须用夯歌来协调大家用力。领夯歌的人一般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有气力，二是口才好。为了喊得提神，第一句最为重要。响应夯歌的喊声也并不容易，最为主要的是要齐，不齐则劲不能使到一处,只有把握好节奏，符合要求，才能打得好砸得实。

关中夯歌表明了人类的第一声引吭，讴歌的就是创造了人类的劳动。关中夯歌是前人在劳动中所创造的一种古老的粗犷的歌谣，是留存至今的文化意象和遗产。它是劳动者在大自然中随心所欲唱出的韵味无穷、雄壮威武、气势磅礴的劳动交响。它又一次有力地证明了任何一种艺术，其起源与形成都与人类的劳动生产与生活密切相关这一命题。关中夯歌是激昂的、粗犷的，它的激昂源于劳动者创造的激情，它的粗犷来自于劳动者爆发力量时的呐喊，它是真正的劳动者创作、唱响在大自然之中的天籁之音。

关中夯歌表现了关中人热爱自由、勇于创造、无拘无束的天性。关中夯歌歌唱非常灵活自由，看见什么唱什么，想起什么唱什么，关中人谓之曰“由心调”，即眼边看，心里编，口中唱，随心所欲，不拘形式，富有浓厚的泥土气息。关中夯歌歌词的内容是融关中自然景观、生活现象、农活物事、婚恋嫁娶、地方文化、风俗风情等古今素材于一体的百科全书。

关中夯歌曲调激奋高亢，节奏有力沉稳，调式调性变化频繁。一领众合或众人齐唱，变化多端。在节奏较慢的劳动中，“领”句较长，“合”句稍短。而在节奏较快的劳动中，领句、合句都十分短促。沉重的体力负荷、紧张的劳动动作，赋予了关中夯歌的歌唱以吆喝呐喊的特点。

关中夯歌简单朴素，线条粗犷，表达感情直截了当。关中夯歌的节奏律动性强，大多采用2/4、4/4拍子，重音突出，节拍感强，节奏规整、简练，具有强烈的推进感。有规律的强弱反复，更有利于劳动者协调动作，集中精力齐心劳动。

关中夯歌具有多样性风格，有领唱、齐唱、对唱等，可根据需要随意改变。关中夯歌抒发了劳动者复杂的情感，是劳动者生活态度和思想情趣的生动反映，具有永恒的历史人文价值。它体现了劳动者面对枯燥的劳动和单调的生活却充满了对大自然以及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热爱。

关中夯歌因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而对于组织生产、指挥劳动有很强的实用性。关中夯歌体现了一种团结协作的精神，具有交际协调功能，加深劳动者之间的感情交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有利于民族团结。关中夯歌表现了人与自然既依赖又征服的辩证关系，表现了劳动者的浪漫情怀，劳动在这里再不是一件沉重的事情，而成为一种娱乐甚至是一种狂欢。表现了关中人在自然中豪放、乐观、旷达的个性和聪明才智。

关中夯歌见证了关中古代、近代大型土建工程的施工过程，是考察关中古代、近代大型土建的声音化石，具有音乐学、建筑学、力学、运筹学、激励学、心理学、行为学以及美学方面研究的意义，关中夯歌在劳动号子音乐中独领风骚。打夯歌没有固定的歌词，一般由扶木柄的人领唱。根据实际随机编唱。开始和结束时，提醒大家统一行动，注意安全，以防出事故，中间就见景生情，或说些大家熟悉的戏曲唱词，能提起大家伙精神的逗趣幽默段子。夯歌的作用一是指挥协调，统一步调。

比如开始时，就先喊：“拉起个夯来！”其他人跟着喊：“哟哟嗨！哟嗨呀一个哟嗬嗨，啊嗨哟一个哟嗬嗨哟，嗨嗨呀胡尔嗨！”同时一起用劲，把夯抬高，猛地平稳放下。

领：“同志们呐，加把劲呀！”众人回应：“加把劲呀！哟嗬嗨！”

领：“角角棱棱要打到呀！”众人：“要打到呀，哟嗬嗨嗨！”

领：“旁边的人呀！”众人：“哟嗬嗨嗨！”

领：“往上站啊！”众人：“往上站啊，哟嗬嗨嗨！”

领：“小心砸了你的脚呀！”众人：“知道了呀，哟嗬嗨嗨！”

领：“高高地抬啊，稳稳地放啊！”众人：“稳稳地放啊，哟嗬嗨嗨！哟嗬嗨嗨！”

这样单调的劳动时间长了，容易疲劳，喊着号子，逗着乐子，轻松愉快中享受劳动的快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水利工地上，常常有许多组打夯的人们，相互挑战开展劳动竞赛，喊声震天，气壮山河。表现了劳动人民改天换地的热烈气氛。

如有歌词唱道：“东打龙王东大海，南打观音普陀山，西打如来雷音寺，北打唐王饮马泉。上打玉帝灵霄殿，下打阎王鬼门关。东西南北都打到，再打西京古长安，

哟嗬嗨嗨！哟嗬嗨嗨！哟嗬嗨嗨哟嗬嗨！”表现出劳动人民的满腔豪情和英雄气概。

有的类似谜语或情歌对唱：

领：说个花儿哟！众：哟嗬！说的什么花呀？哟嗬！

领：鸡娃落在麦囤上哟！众：原是饱（宝）鸡花哟！

领：寡妇房里动哭声哟！众：原是喔（渭）男人心太花哟！

领：柏树生在碾盘下哟！原来是压（哑）柏花哟！其中宝鸡、渭南、哑柏均为大家熟悉的地名。

夯歌的内容十分广泛，有的能把秦腔历史剧中的大段唱段，甚至一折戏唱完。有的唱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男女爱情，其表现手法诙谐逗趣，可把关中各县编成歇后语来唱，随机应变，即兴编词。此外，还可以打夯者的情绪、疲劳程度，不断变换夯速和语调。

关中夯歌是古代关中地区的人们在劳动中所创造的一种古老的粗犷的歌谣，是留存至今的文化遗产。夯歌的歌词是在大自然中随心所欲唱出的韵味无穷、雄壮威武、气势磅礴的劳动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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