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阎建滨

农历八月的第一个节气是白露，时间是2019年9月8日。农历的八月初十，离中秋佳节仅差五天时间，在华夏民族的大多数年份里，中秋节都处在白露节气与秋分节气之间。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2014年白露和中秋就是同一天，这种机遇并不多，一个人大概一辈子也只能有一两次这样的机会。因为下一次白露与中秋的重逢日将在2057年，还须等待33年。

白露节气标志着秋凉真正到来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和《群芳谱》中解释：“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露是水土湿气凝结而成，由于气温夜里下降，早晨起来一望，花草上、绿色茎叶上和花瓣上，到处是凝结的小水滴，银光闪闪，这就是大自然天然造化的白露。露，在《说文》中指“润泽也”，对农作物有滋润作用，露水有时甘甜，又被称为“甘露”。春属木，秋属金，金秋见白露，是五谷丰登的象征，因此古人很喜欢白露，有“人生如朝露”之说，将秋天的朝露看得十分珍贵。关于露有两个节气，一个叫白露，另一个叫寒露，都属秋季。古人观察节气的变化十分细致，同样是露，一个是白，一个是寒，凉的程度有了很大不同，像秋叶一样，露也表达季节的冷暖。

白露天气晴，谷米白如银。白露时节是各种秋作物先后成熟的季节，“谷至白露遍地黄”。但白露节气也很容易下雨，俗语说“白露难得十日晴”，尤其在陕西，正是一年秋雨绵绵的日子。白露秋风起，雨又多，还有秋燥，这一时期饮食起居要特别注意，暑气消退、凉意来袭，穿衣讲究“白露身不露”，需注意节气变化对生理活动带来的影响。

应该说，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就是白露了。白露的美名源自古代的一首优美爱情诗，那就是《诗经·蒹葭》。诗中写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白露时节，芦苇茂盛，伊人在水一方，与可爱的她约会，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一件事啊！《诗经》三百篇，由风、雅、颂三部分构成，其中风是采集各地的民歌。这首《蒹葭》出自《秦风》，显然是秦地民俗民风的反映，秦地能够诞生如此缠绵、如此雅致的情诗，与后来秦人粗犷豪迈的气质大相径庭。只能猜测，也许周代的秦地是风雅之地吧。但不管怎样，《蒹葭》这首诗红了二千多年，白露为霜也早深入了人心，只不过真正的霜降还在寒露时节。

白露一直是诗人笔下的宠儿，又因白露接着中秋，于是，古往今来写中秋的文人雅士，总是将月亮与白露相提并论。最著名的莫过于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了。这首千古流传的名句，将中国人见月思乡的情结表达得淋漓尽致，挑动了无数游子的乡愁。露是白露，月是明月，思乡是从白露这个夜里开始的，一直到八月中秋月圆时，纯洁的白露与皎洁的明月一起穿越时空，把故乡的夜空照得通明，成为一幅最美的中秋万家团圆图。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古文人多悲秋，杜甫这首《月夜忆舍弟》是在安史之乱期间写成的，战乱给百姓带来的只能是分离，忧国忧民的大诗人杜甫写的是一首怀念亲人的诗，也是一首批判乱世造成万家难团圆的悲愤之作。白露夜，月圆至，恰逢中秋佳节，离乡的人儿谁人不思乡?

大诗人李白在《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中写道:“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相比李白那么多咏月的灿烂诗篇，这两句不算人人称绝的佳句，但却把秋月中露珠滴水的情景描写得出神入化。宋代大诗人陆游有一首《湖上》写道:“秋早明河低接地，夜深白露冷侵衣。风过古戎茄争发，月过横塘鹊独飞。”诗中描写白露秋夜，月下横塘、独飞鹊鸟，这般秋景引人入胜。

白露昼夜温差大，从白露到秋分，一夜凉一夜。这时，鸿雁南飞玄鸟归，一片归思场景。鸿雁是大型候鸟，性喜结群，每年白露寒气来临开始从北向南迁徙，在途中排成“一”或“人”字形徐徐飞翔，成为白露时分蓝天白云下的一大奇特风景。古有鸿雁传书，也是思乡的表达。隋人薛道衡有诗写道:“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人日思归》)。南宋女词人李清照也有词云:“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鸿雁传书是古代交通不发达时，人们思念亲人的情感传递工具，尤其是在中秋团圆之夜，思乡之情就更加迫切。见月思乡是华夏民族独有的传统，家是中国人的精神原点，月是中国人的情感归宿，因为月亮代表女性、代表母亲，充满女性化的色彩。而日（太阳）则代表男性，是父亲的追求和表达。在汉字中，“日”与“月”合起来才是“明”。中秋月圆月缺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团圆、是男人与女人的团圆、一家人的团圆、万家的团圆才是明。华夏中秋赏明月的名胜很多，但要问中国人最美的月亮在哪里?每一个中国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但最多的答案一定是“月是故乡明”。故乡不管贫与富，心中升起的永远是魂牵梦绕的最美家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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