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神鹿从白鹿原上跑过

◎姜华

一张合影照

从你的脸上，我看到了

白鹿原上纵横的沟壑

2014年11月4日，在建国路

陕西省作协院内，我与忠实先生

有了平生第一张合影。站在

先生身旁，他多么像我的大哥

曾经多少次，与先生擦身而过

成为我挥之不去的遗憾。多少个

不眠之夜，我徘徊在先生著作里

长出骨头的文字是我的失眠解药

先生设置的文学与思想悬崖

让多少后生今世难以逾越

现在，我重新翻出这张照片

先生慈祥的笑容，定格在那年4月29日

中国文坛又一颗巨星陨落

三秦大地上，多少人扼腕叹息

陕军正行走在东征的路上

而举旗的人却过早离去

我仿佛看见一只神鹿

从白鹿原上跑过，越跑越远

我的眼泪就在这时落下来

打湿了手上相册

夜读《白鹿原》

一部书，已成为先生的枕头

而我的头，还悬在空中。

夜读《白鹿原》，有无数

的人物，竞相从民国里走出来

站在床前推搡我、撕扯我

让我得不到片刻安宁

有时，先生也带着咳嗽声

从扉页钻出来，跟我谈起文章

千古事。然后我们约上

白嘉轩、鹿子霖、白孝文一同去饮酒

后来黑娃来了，田小娥也来了

下半夜，大家都醉了

天明醒来，见先生微笑着

站在我的上方，像一盏灯

在先生墓前

你去世时，我没有去看你

三年来，遗憾一直在折磨着我

先生，今天我专程来白鹿原

陪你说说话，你再给我补补

文章的骨头怎样穿过丘壑。你知道

我语言的底子一直很差

先生，我知道你在乡下长大

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先生和

公社领导，后来你名气渐长

地位提高，可你骨子里

仍然是一个农民，灞河畔上

白鹿原才是你的家

旱原上长着一窝竹。先生

这些年来，我谨记您的教诲

踏实创作，诚实做人。像竹子

一样，抱紧自己的气节生活

不管江湖上刮来多大的风

我的身子都是直的，就像你

永远都不会弯腰

先生印象

看起来，像一个公社干部

或在塬上劳作的老农。你过硬的人品

更像脸上的风霜，棱角分明

在更晚一些时候。我也当过

公社干部。区别之处在于

我还不是作家，更谈不上有名

我还需要修炼。把人品放在文品前面

像先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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