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蔷薇卧晓枝

□夏丽柠

作为日本大正时期的重要作家,佐藤春夫耿直得出了名。从两件轰动文坛的事件里,便能看出他直来直去的性格。与谷崎润一郎换妻的“小田原事件”、学生太宰治向他哀求芥川奖事件,虽然这两件事是历史烟尘,但佐藤春夫在世人眼里,多少有点“正义伙伴”的印象。

一八九二年,佐藤春夫出生于和歌山县的一个医学世家。或许深受崇拜正冈子规、又热爱俳句狂歌的医生父亲影响,少年佐藤春夫就开始展露诗歌创作的才华。他走上文学道路,应是意料之中的事。

《田园的忧郁》这本短篇小说集收录的《西班牙之犬》、《田园的忧郁》和《阿绢和他的哥哥》,均据佐藤春夫一九一三年在神奈川乡下的一段休养生活创作而成。那时,他因爱情失意,患上了轻微的神经衰弱,不得不退学,过起了田园生活。

在成名短篇小说《田园的忧郁》里,丝毫不见他直面世俗事件时的硬度,取而代之的是颓废忧郁,自艾自怜的情绪。虽然太宰治与佐藤春夫的写作风格有形似之处,但佐藤春夫的“哀”比太宰治的“丧”略胜一筹。太宰治只顾独自丧,佐藤春夫却将目光投射在自然万物,虫鸟动物之上,为哀莫大于心死的人生增添了些许明快之色。深受永井荷风的自然主义,乃至唯美主义影响的写作手法,在这篇《田园的忧郁》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篇以爱伦·坡的诗句开头,突显了佐藤春夫的才华。小说讲述了青年男子携妻来乡下小住,青年既多情又多思,环绕于草木之间,却难逃沉湎个人心结的厄运。所居小院的房东老太爷有一段痴情故事,倾尽所有为年轻妻子修建的院落,却落得人去院空。老太爷栽花寄情,园子虽美,老人去世后却只能败落。青年人欣赏园中美景,睹物思己,越发惆怅起来。最后,不得不在“啊,蔷薇,你病了”的幻觉当中,坠入了苦闷的深渊。

佐藤春夫写法的有趣之处在于,你无法讨厌这个青年,反而觉得他是个内心世界极为丰富的人。他不是一味自说自话地“哀”,而是用眼睛去观察周遭的事情,字里行间暗映自己的困境。比如他给蔷薇剪枝,数着时光等待春日,那一点点时亮时灭的希望,仿佛也是照耀自己的春光。又比如出去散步遇上醉汉威胁要打死他的狗,害得他担心了好久。担心之余,他才想起拿狗煞气时不小心丢进河里的手杖好可惜,是银制的。1917年,佐藤春夫在《黑潮》杂志上发表此篇时,原名为《病蔷薇》。宋代诗人秦观在《春日》里写道“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时空流转,数百年后,此诗句可作为佐藤春夫田园忧郁的心情写照。

《田园的忧郁》

[日]佐藤春夫著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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