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青稞酒

那是一个明净的秋天，西藏蔚蓝色的天空上，宛如镶嵌着一片瑰丽的绿宝石，朵朵洁白的云彩轻轻飘着。蓝天白云下，金黄色的青稞在旷野的秋风中扬起笑脸，好似在等待久别的恋人相拥归家。

我们部队驻扎在米林夏龙沟的峡谷中，奉命参加秋季助民劳动，为当地藏族老百姓收割黄熟的青稞。晨曦初露，连队早早开饭，列队到营部集合，一营人成两列纵队浩浩荡荡地开赴几里外的藏民青稞地。走到一座飘荡五彩经幡的山岗下的路途中，后面响起了一阵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不待回望，蹄声已然渐近，瞧见是我们三营杨营长和营部通信员，各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路策马扬鞭，飞奔而来。杨营长戴着一幅墨镜，操着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命令各连的连长到前面的青稞地接受收割任务。

远远望去，在奔腾不息的雅鲁藏布江的江边上，一大片丰收的青稞在秋风中摇曳。青稞地四周是藏民们用鹅卵石或土墙砌成的两米多高的围墙，以此阻隔敞放的牦牛和骡马窜进去糟蹋禾苗。青稞地里已有藏族阿爸阿妈和姑娘小伙子们在挥镰收割。

我们连队划了一大块青稞地，足有二十多亩，连队又逐一划到了排里。几个藏族小伙子和姑娘们笑盈盈地给我们抱来了一大把镰刀。全排二十几个战士在刘排长的率领下，拿着镰刀挥舞收割了起来。我们达县来的几个新兵在家乡用的是齿镰，用不惯这种没有利齿的镰刀，割不断青稞枯黄而有韧性的茎杆，连同根须和泥土也扯了出来。一旁的藏族阿爸笑呵呵地望着我们，于是，他转身从沟垄里抱来一块军用水壶般大的鹅卵石，拿过我们手里的镰刀，俯身嚓嚓地磨了起来，动作是那般轻快娴熟。镰刀磨得锋利，割起青稞也快得多了。藏族阿爸竖起大拇指颔首称赞：金珠玛米，亚古都！

丽日下的大片青稞地里，军民们欢声笑语，挥汗如雨，收割果实饱满的青稞，一片热闹繁忙的丰收景象。不觉太阳当顶，到了中午时，大片青稞已收割了多半，连队炊事班战士用马车送来了午饭，大米饭和红烧猪肉罐筒炒土豆丝。酱色的红烧猪肉比平时丰盛多了，诱人的浓浓香味飘逸出来，令战士们食欲大增，端起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战士们吃过午饭，增添了力气，刘排长一声令下：大家继续干！早干完早收工！战士们淌着汗水，挥舞镰刀不停地收割，只听到镰刀“嚓嚓嚓”收割的声音，一趟工夫，连里分给我们排的青稞任务率先收割完了。大家伸直腰，擦抹着汗水，举头望看蓝蓝的天和黄黄的地，欣喜看到其他连排落在了后面。刘排长一甩优雅的响指：集合归队！全排战士成一路纵队原路返回。

走过那片只剩下青稞茬的空地，来到围墙出口，一位藏族阿妈和一位藏族姑娘站在那里守候着，面前摆放着两大桶微黄的青稞酒，答谢我们帮助他们收割青稞，每个战士都须得喝上一碗。藏族阿妈手里拿着一个铮亮的铜勺和铜碗，用清水洗了两遍，盛上满满的一碗青稞酒，藏族姑娘笑吟吟地用双手一碗碗地递给了我们。

听老兵说过，青稞酒喝多了醉人呢！几个老兵端起碗一口气喝干了。因第一次喝西藏高原上的青稞酒，既想品尝传说中的美味佳酿，又犹犹豫豫地陡生一丝胆怯。看到老兵们带头喝了，我们几个新兵方才有了勇气，端起青稞酒咕噜噜地喝了个碗底朝天。青稞酒浓郁芳香，入口甘甜纯正，让人口舌生津，回味绵长。尚未跨进营房，我们脸上像涂抹了淡淡的胭脂，微微泛红，头脑也有些晕乎。这香甜的青稞酒让我们真有些醉了，醉在雪域高原上，醉在军民情意里。

岁月如梭，一晃多年过去了，藏族阿妈那醉人的青稞酒仍然飘香在我的心头。

□杨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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