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诗如画（外一章）——读柳必成诗集《与女儿对话》

田孟礼

柳必成的诗集《与女儿对话》，是“陕西青年作家走出去”丛书中的一部。这套丛书，是由陕西省作家协会指导，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具体实施编选的。柳必成诗集入选这套丛书，绝不是偶然的，近十多年来，柳必成的诗作不断发表在《诗刊》《中国作家》《星星》《延河》等刊物，引起诗界高度关注。

读完《与女儿对话》，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柳必成的诗句，是将所有白话诗碾压了一遍，构成自己与众不同、质朴率真的语言，有鲜活的生活画面，给人一种一切有情水火相摩，形气相结，然后撷取大千世界里一枝丫，一爪鳞，一一入诗，诗中有画，或含蓄，或隐喻，但又接地气折哲理。如《三组牙》《大雪和小雪》《隧道对我的警示》，组诗《植物·大树》等。这里欣赏他的诗组《在霜里变甜》：

房前的柿饼/不涩了

屋后的萝卜/不辣了

母亲对我说/他们离不开霜打

这么多年/我一直将自己种在霜里

至今/都没有变甜

这首诗借柿饼、萝卜和霜，画面鲜活不说，读后给人留下人生旅途中无数的自警自省，可以想的很多，也可以想的很深很远。这诗句不经过生活的砺炼，不对诗有执着的追求和修养，很难流出这样深刻的诗句。这诗不别扭很自然，不做作很朴实，在直白、质朴中映出画面：房前的柿饼，屋后的萝卜。画面亲切、熟悉、简单，且韵味幽深玄远，但又蕴含着人生的哲理。这，才是真诗。

诗集《与女儿对话》不以小黠为智，每首诗落笔时，给人退自忖思，洞察源初，然后精进趣入，不以似曾相识的诗句、结构，塞自悟门，而是妙趣贯通。如《听女儿对话·六》：

现在，妈妈教你背诗吧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发八枝

诗的最后一句，简直是神来之笔。这里将童心童趣的天真、无忌跃然纸上，焕然出新境新意，而画面又是那么温暖：母亲教女儿王维的诗，还有聆听的爸爸。诗中有画，这才是真诗。

读诗集《与女儿对话》感觉柳必成对生活的热爱，他跻山岭，闻林涛，涉江水，和樵歌牧唱，或步涧边，观鸟巢，望田野炊烟，得诗句于麦浪畦间，而且是诗料满袖：玉兰、迎春花、垂柳、枇杷、核桃树、香椿树、看云、望穹，坐卧于青草泥地，两膝交加，妙语神出，却又烟火人家。如《大树》：

大树和大家一道/守清静，守清平，守孤独

大家和大树一起/住山上，住云端，住仙界

大树和大家一个想法/高过所有的树，超出所有人，割据一片天地

让种子，让修为，让旗帜/不灭，不误，不倒

独特的视角，独特的语言，独特的结构，构成了令人耳目一新的独特的诗的画面。这，就是柳必成诗集《与女儿对话》的独特的新的境界：真诗如画。

生活，总要把脉

读完柳必成诗集《茶之语》感慨颇多，受益颇良，情不禁心地写下读后所获。这是他的第一部诗集，作者是从“把太阳从东驮到西”的农家走出来的子弟，带着“窗前的小河”的童话般梦想，“把爱的琴弦弹响”，但身上依然保留着农家质朴的“山枇杷”的情怀，山核桃“隐藏的智慧”，和那“钢与铁的坚韧和正直”，终于一步步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从诗集里，我读出了柳必成热爱生活，热爱读书，热爱和他曾经一起挥汗的农民兄弟，使得他见识广博，想象丰富，有爱民亲民的家国人文情怀——具有蟒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憨厚，这些方面，很多所谓诗人是不能望其项背的。尤其诗集的第二辑——那一年天塌了。诗人少年时代，父亲阖然去逝，他没有沉沦在无限的悲伤之中，而是和母亲自信地担当了生活的主人。他从“过水沟时又踏湿了一只新棉鞋”不敢回家，到做过守青人，又背背篓进山“爬危岩陡壁，走密林弯路”，在山地唱山歌，听风歌，盼秋歌，醉酒歌……这些生活的砥砺，就像在磨刀石上磨刀，磨去灰暗，磨出锃亮的人生。这就是柳必成的成长之路，也是他的诗歌之路。

读柳必成的诗集，有一种强烈的生动、新鲜、活泼的生活味。这种生活味是细节的真实，更是作者心灵对诗的深刻阐释，如《邂逅一场雨》，诗中老朋友不约而至，作者“我备好/雨伞/雨鞋/雨衣”然后“说走就走”。读来诗情顺畅，亲切质扑，无娇柔做作。《上火》这首诗，作者经历火灾之后，在出人意外的结尾中借用老中医，说出人生的精髓之语：“生活/总要把脉”。这是对人生，对现实社会之间深刻的妙悟。一个不懂得对生活把脉的人，注定是不会成功的。作者的人生，就是对生活把脉的缩影。

读《茶之语》我还有一种感觉，这诗集汇集了作者二十多年来的诗歌创作，其心境依然那么从容淡定，没有张扬，没有外溢，而是一点点积累，一首首砺炼，仿如茶园里一株默默挺拔生长了四十多年的茶树，吸收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迈向禅的境界。这也暗示了诗人没有那种所谓文人的名利之欲，显示出的是诗人“纯正的泥土味道”，这才是柳必成《茶之语》的心声。在这个四处大开发，渐渐失去“纯正的泥土味道”的大地上，只有青山绿水才是茶园、茶树、茶叶的维生素；才能有茶人、茶语、茶话；只有“纯正的泥土味道”，才是茶人的理想天地。诗人在这里呼唤茶园，呼唤“纯正的泥土味道”，就是呼唤家园，呼唤家园的青山绿水，呼唤我们的传统文化不要流失。这正是诗人柳必成的眼界和胸怀的真正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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