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高彦
老谭数次向我盛赞镇安塔云山美景,我均不以为然。老谭执拗地说:“看了就会明白的。”这句话让我心里为之一动,因为老谭不是那种胡谝之人,我想塔云山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一个周末,秋高气爽,无意中看到老谭发来的问候信息,于是想起老谭与塔云山。“去看看吧,好歹也不辜负老谭的一片情意。”我想。
我叫上老王、老刘出发了。从商州到镇安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高速去西安,折回柞水到镇安;另一条是从商州走省道,经柞水去镇安。我提议走省道,虽然省道不如高速路好走,但沿途能欣赏深林秋景。老王却不同意,他让我们直奔主题,不要被沿途的小恩小惠耽误了大事。老刘建议我和老王剪刀石头布,谁胜了听谁的。结果,我输了。从商州到镇安一路无语,睡个囫囵觉醒来,镇安到了。
出镇安县城到塔云山景区约40公里路程。老谭自告奋勇当起导游,一路上我们相谈甚欢,车顺高速路而行,忽有“安康人民欢迎你”牌匾挡住去路。司机老王惊诧,老谭查看路线,竟然跑过了。老王连忙道歉,责怪自己没看清路线,害得大家多跑路,耽误了时间。老谭也责怪自己导游失责。两人自责,互致歉意。我笑说:“我们走了回头路,不是错误,而是经历,没有什么好自责的。”于是定纷止争。
进入景区,顺沟而上,两边山势巍峨,树木苍翠葳蕤,绿色厚重得从山顶倾泻而下,直逼视野。我们都惊叹于这种绿的纯粹与深沉。少顷,路已蜿蜒于山腰间,偶有数座民居在眼前掠过,民居一律红瓦白墙,掩映于绿树之间。我问老谭:“这里山高林密,只见屋舍未见农田,当地居民如何生活?”老谭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条沟在镇安叫柴达木。”老刘问道:“柴达木是青海沙漠的名字,这里青山绿树、气候宜人,与沙漠有何关系?”老谭说:“这条沟在20世纪70年代,分3个大区域,沟口叫柴坪区,中间叫达仁区,沟顶叫木王区,整个沟深百十多公里,散落着10多个小乡镇,把3个区名字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柴达木。过去这里沟深林密,交通不便,农民日子苦焦得就像在柴达木沙漠中生活,所以群众就称自己是柴达木山民。如今,政府实行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移民搬迁,发展旅游,传统的山民已不复存在,但柴达木却成了这里农民抹不掉的记忆。”老谭的介绍颇有意思,大家东问西问,总想从老谭口里再挖掘些故事。老谭谈兴也浓,又讲了一些农民的逸闻趣事。
车子又转过几个山咀,塔云山景点就在眼前。停车整装,我们便拾阶登山。路在密林中起伏,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冠洒满路面,深林寂静,万籁无声,不时有古藤从树冠倾泻而下。行不多时,忽见一高台斜插于道旁,台为断崖而成,三面绝壁,临风而立。登台遥望,眼前豁然开朗,群山在蓝天白云下起伏连绵,仿佛在辽阔的大海上一碧千里,波涛汹涌。我顿觉心胸开阔,激情荡漾。少年时读曹操《观沧海》,只觉得诗景壮丽,意境优美,没法理解他歌以咏志的理想和抱负,登此台望群山,忽然茅塞顿开,原来只有大视野才会熏陶出大胸怀。
折回复行,山径变得逼仄而陡直,几次蜿蜒,一段危崖矗立面前,路便在崖胸间伸展开来。走在危崖栈道上,顿感路在空中飞,人在雾中行。危崖上一棵苦楝树,裂崖而生,根须裸露,虬干盘旋,枝繁叶茂。老刘摸着树枝叹道:“人间虽有千般苦,何及危崖苦楝树。”众人皆称是。
走过危崖栈道,赏罢叼鸡崖、借烛台等美景,拾级而上,又登一台,四周松柏森森,气象庄严。登台瞭望,塔云山金顶跃然眼前,金顶并非一山之巅,乃一石柱从山谷间耸然而起,不与四周峰台相牵,傲然屹立,险峻峭拔。峰顶又立一道观,灰瓦白墙,岌岌可危,然立400年而安好。夕阳透过树丛,万道金光直射峰顶。
金顶就在眼前,但登顶却难,难就难在下台之路十分艰险。路仿佛风中飘下的一根丝线,下坡之人一律手扶旋梯,惊诧之声不断。山风吹起,松林滔滔,游客衣袂飘举,仿佛“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已到台下,游客仍然惊魂未定,忘顶长嗟。
老王、老刘已不想登顶。我意决然,既来之必登之。登顶之路直上直下,手扶旋梯,目及四野,心惊肉跳。到达顶上,只见道观两米见方,一尊神仙塑像慈眉善目,一位中年道士气定神闲,一位膜拜者虔诚之至。于是感叹,峰顶虽有方寸地,也能容得一仙一道一人居。
登顶回来,老谭问:“有何感想?”我笑而不答。此时,夕阳落山,暮钟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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