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庙的风 □秦河

许庙旧景陶浒 绘

秦岭巍峨连绵，是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如贾平凹先生所说——秦岭是一条龙脉，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是中国最伟大的山。秦岭以北，有著名的七十二峪口，像是一道又一道炸开的裂缝，流溢出源自深山的灵秀之气。

而我们蓝田有厚镇清峪、许庙道沟峪、辋川辋峪、焦岱岱峪和关中东汤峪……每年换季，各个峪口就会刮起大风，呼呼作响，好似万马奔腾，尤其是以许庙的风最为独特。

常言说，风起于青萍之末。也不知从道沟峪纵横开阖的哪条山谷开始，一丝微风调皮地窜向山外，像灞河一样慢悠悠地流淌着，飘荡出了山口见了世面立即挣脱束缚，恣意喧嚣起来。它好奇地跑向这里看看，又转身去那里摸摸，绕着村庄呼朋引伴，在树梢和墙角吹响了尖厉嘹亮的集结号，汇聚了更多的力量，扫起了地上的灰尘，揉乱了大树的头发。狂风宛如一支雄壮的车队，来回风驰电掣和压弯漂移，吓得鸡鸭鹅狗不敢出门，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到了深夜，它还会恶作剧，摇着窗户大声呼喊，扮鬼吓人一般。

许庙的风好像也浸染上了安土重迁的古老思想，总在方圆二十里的地界活动。由于许庙的东边和南边被秦岭阻隔，如果风往西到了马楼镇，没了劲道就委顿下来，北边是千沟万壑的厚镇，难以持续撞击。因而，许庙的风固守于此，春暖花开时唤醒天地万物，烈日炎炎时给人送来凉爽，树叶枯黄时忙碌地点数累累果实，雪花飘扬时整个世界一片萧索，也只能寂寞地游荡。其实，它对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充满了眷恋，不过有时候表达情感的方式略显粗豪。

我曾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说法有点保留意见，领略过许庙的风、识见过许庙的人以后，就对这话深信不疑了。据说，许庙的住户是清时从商洛迁移而来，他们原本的质朴被这里的风吹成了洒脱，除了耕种土地，也依靠交通畅达的地理优势做些生意糊口。他们的子孙承续了祖先“忙时务农，闲时经商”的传统，外出即使干得再红火，最终还是要衣锦还乡。因此，这里的村庄像风一样迅速成长、壮大。

但是，许庙的风无论多么强劲，也没有办法和时代风潮相抗衡。随着新一辈的成长，他们翻越秦岭，见识过了更大的世界，很少有人愿意再回来蜗居一隅。可是，凡事岂能尽如人意？有一部分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许庙，却又深切地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亲切和无法言说的激动。此时，窗外的风还是像童年时一样呼呼地刮着，刮紫了葡萄，刮黄了玉米。

许庙的风，从过去响彻到未来，吹动每个人心底对故土永难磨灭的笃诚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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