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一窗绿

韩景波

天热了就喜欢往山里逃。山，蟒岭山。数百里的商洛山间，蟒岭最有名，巍巍然然，东西横贯，于秦南豫西大地上划开长江黄河水系，为一分水岭，界中国南北。秦楚气候兼而有之，山环水复，风景十分地秀丽。我的家乡我的家就在它间一隅的一个叫杨川阳坡的山湾里。一湾儿肥田绿水，十几户人家，依山拽襟地临水而居，真有点陶渊明笔下的那不知魏晋的桃花源的味。

山居的日子，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掀帘开窗呼吸新鲜空气迎满眼绿色。近窗处的是院间的杂七杂八的果树，与一架紫藤一架葡萄。透过绿树的间隙，可见场院边戳天的大核桃树，与门前河畔的一带杨柳。再往远里看，是高高的门前山，是一派莽莽苍苍浓翠叠绿的蟒岭大山的背景。

太阳升起来了，一颗颗露珠在院间草木的叶尖处颤动着闪着晶莹的光芒。绿荫招鸟儿，一种火鹞，一种白铁壶，一种是叫斑鸠的吉祥鸟。还有一些是叫不上名的鸟，颜色更好看，叫声更美丽。在这院间，夏天的日子总是被鸟儿叫醒的。叫声似歌，听得久了，就能明白，它们其实是在说话哩。当晨雾完全散尽，看到的就是无尽的绿在天地间挥毫泼墨般描绘着一幅幅多姿多彩的画卷。

山人无防，小院无墙，绿树环绕，藤蔓纠结，自然而然的小院。山地宽敞，半亩大的院落，大半儿是花园，也间作菜园。园圃一边是紫藤缠绕，一边是葡萄牵扯，还有一架高爬凌空的凌霄花，它们枝繁叶茂得若墙样挡着夏日的阳光，俨然成了这小院的避暑伞。阳光又在叶子上面泛着油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陆离的花纹。

河边翠绿的垂柳在微风中婀娜多姿地轻弹着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高高的杨树稍，似有初学的蝉鸣，羞羞地一两声，又被风惊得不敢再吱声。风送微香，是花的味，是果的味，也有叶子充满激情地吸纳强烈的阳光，突然就有了的一种跟绿有关的味道。这画面很熟，突然就想起了唐朝诗人高骈的《山亭夏日》一诗：“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映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也想起了明代文人沈复所著的《浮生六记》中所载，其在炎炎夏日，观蚊成鹤，在这令人不胜烦恼的事物中找到了不凡的乐趣。他们的如是境界我信。在这夏日的暑热天里，我也找到了我的“坐对一窗绿”。

坐对一窗绿，这无须出门也能享受的夏日清凉美梦，真是一件很美的事儿。有卷契合心境的书，有杯清茶相伴，那当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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