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您 商洛中学高三十九班 王子怡

北方小城里暮秋的清晨已经颇有初冬的冷意。步入高三以后我习惯早起半小时，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看着静默的高楼成片延伸到天边，冷雾一圈一圈笼罩着远山。细密密的雨敲在玻璃上滑出蜿蜒的曲线，将窗外的高楼与远山扭出光怪陆离的影像。

我倚在桌旁，随手翻开身边的白皮笔记本，一眼瞥过满篇勾勒的红色痕迹，末了是一个巨大的“优”字。我仔细端详这笔锋，风流潇洒至情至性，人言字如其人，这便不能抑制地想起了她。

她是我的老师。

薛公龙泉姿，娥眉对湘水。她取两句首字，薛娥。

“我是老师啊。”我总能一遍遍想起她拂起耳边短发，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像是夏日的太阳，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低头看着茶杯中碧绿的叶片沉沉浮浮，氤氲中似乎看见她笑意盈盈。

无论是我还是我对老师的看法，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转变了呢？我捧着茶杯又呷一口，舌尖推开杯中那片虚晃。

“我不会当老师的。”少年的偏见诞生得如此简单，谈及梦想时我总这样坚决地一撇嘴。

忆起第一次见面，她短发清丽，引来目光无数，抱着课本眉眼舒展，谈吐打扮都极其时尚。不似一般印象中刻板的语文老师。

而后的日子则让人不断颠覆对她的认知。她雷厉风行的铁手腕，接手仅一月就让我们语文成绩明显有所提高，且名列前茅。但彼时的我仍然桀骜不驯，一如笔下文字一样狂放。此前多少老师苦口婆心地说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文章都不行，我却始终不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我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光辉。

直到她对我说：我曾和你一样，仗着自己有点聪明，学习起来就马马虎虎。犹记得她第一次与我谈话，推心置腹地告诉我：应试作文就是戴着镣铐跳舞，不能和文学作品混为一谈。她还说：每个人都有辉煌的过去，都有饱受称赞的童年。而现在你只有付出了那么多，你才能得到那么多。

她以无可回避的姿态强势地闯入我的生活，令我不可抗拒地回头直面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路，如当头一棒如梦初醒。

于是我抛弃过去的一切以及我的文风，从零开始重新学习，而她一点一滴地教，使我终能真正回到曾经我引以为傲的高度，而不是流连于过去的辉煌。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问为什么。我理解的老师应该是做好本职工作，安分守己地完成教学任务即可，可她如此拼命，仿若应届毕业的是她的孩子。她会自己花钱去给作为文科生的我们订报纸，我拿到邮局每日送来的报纸时都会在心里问，为什么呢？她会自己花时间整理与编写和课程配套的题，我低头写着这些独一无二的题目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然后是高三的复习，她自己研究与制作相应的课件，四处寻找可用的资料，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上去，再展示给我们。

我坐在座位上仰头看她的PPT。

为什么呢，我心想。

“你们可以现在埋怨老师把你们管得严，我相信毕业后你会怀念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别问我为什么对你们严厉，我只想说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拂起耳边的短发，言笑晏晏：“因为我是老师。”

她就是这样，永远可以成为别人生活中最亮的一抹颜色，特立独行并有资本与众不同，立于三尺讲台带着令人钦羡的光芒叱咤风云，做自己和学生的英雄。

大约是打那时候开始，从我自己发生变化开始，我在心底对老师的态度也就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而这一切变化的源头皆因为她。

一杯浓茶见底，我悠悠放下茶杯。到上学的时间了。我将文具一一收拾，离开时又一次眺望窗外。雨停了，洁净的玻璃还原了一个最完整真实的天地，雨后的世界万分清新，城市已经热闹了起来，远山上的浓雾慢慢消散，温暖的阳光正在来的路上。我又折回去拿起那本白皮笔记本装入背包。我想，我也想在三尺讲台上叱咤风云，做自己和学生的英雄。被别人问起时，就学她一样拂起耳边的头发，眯眼笑道：“我是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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