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做泥土护花根 ——访第三届马云乡村教师奖入围教师陈慧

陈慧在上课

陈慧和学生做游戏

和学生一起劳动

认真辅导

文/图 记者刘婷 实习生 吴琼

在商洛山区，有无数的乡村教师，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基层，一个个日子升起又降落，一届届学生走来又走过，不变的是他们深沉的爱和灿烂的笑容。他们在山区播种希望与幸福，点燃学生的心灵之火，他们是石阶，承受着学生一步步向上的攀登；他们甘守清贫和寂寞，以实际行动传播正能量，默默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教书是我无悔的选择”。

近日，备受关注的第三届马云乡村教师奖初筛结果出炉，丹凤县竹林关镇石槽沟完全小学校长陈慧在众多教师中脱颖而出，成功入围全国300名优秀乡村教师名单，将代表陕西参加全国马云乡村教师奖评选。近日，记者专程赶到石槽沟完全小学，近距离接触陈慧，听他讲述35年从教的点点滴滴。

赤诚从教

1982年开春，21岁的陈慧迎来了人生的一个转折，他被当时的石槽沟乡聘为民办教师分配到月凤小学任教，从此开始了教书生涯。开学第一天，陈慧怀揣着喜悦和满腔的热情来到月凤小学，一进校门就傻眼了：学校就是三间破瓦房，外面下着大雨，里面下着小雨，课桌是石板和门板支撑着，凳子是土坯和石墩，地面坑洼不平，两间教室，其中一间分为两半，一半是教师办公室，一半是厨房。厨房里一口大锅，一个粗瓷大碗，还有个两块木板钉成的被老鼠啃出大洞的锅盖。这就是学校的全部家当。陈慧没有气馁，把行李放好，开始打扫卫生。一切收拾妥当，躺在床上，陈慧想，不管条件多么艰苦，我都要珍惜这个机会，坚守在这里，教书育人，当好园丁。

第二天，61名学生进入教室后，陈慧愣住了。由于农村卫生条件差，孩子们都脏兮兮的，男孩和女孩一样都是长头发，衣服破烂不堪，鞋子早已被雨雪浸透。孩子们好奇地看着陈慧，怯生生地接过新书，陈慧亲切地和孩子们打招呼，和他们打成一片，孩子们叫他打扫卫生，他就打扫卫生，孩子们叫他做游戏，他就做游戏。几天后，孩子们和他渐渐熟悉了，也就不再怕他了，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师哥哥，陈慧这才开始按照作息时间正常上课。周末，陈慧步行近30公里到竹林关镇，花12元买回了理发用具，又走了3个多小时回到学校，让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下午给十几个孩子理发，连着忙了几天，才把全班学生理完。孩子们像换了个人一样，而陈慧的身上到处都是落下的头发，手上全是油垢。在课堂上，陈慧着意提醒孩子们要注意个人卫生，常换衣服，勤洗澡。几星期后，学生们大变样，个个干净利落，精神抖擞。发现学生们都没有见过升国旗后，陈慧又步行去镇上买回了五星红旗，在月凤小学升起了第一面国旗，孩子们激动地欢呼雀跃，更加喜欢这个老师哥哥了。

陈慧对学生逐一排查，发现有30名学生属于桃花沟组，这个组被一道山梁阻隔，冬季孩子们上学要凌晨走山路，下午放学回家也是摸黑爬山，夏季山区的河水易涨易退，孩子们上学路上极不安全。陈慧和桃花沟组的村民一起商量，经过石槽沟乡批准，将桃花沟组生产队的闲置仓库利用起来设立一个教学点，这样30名学生都不用跑了，陈慧每天早上在月凤小学代课，下午步行一个小时山路去桃花沟组代课。夏天的一天，陈慧在去桃花沟组的路上遇到瓢泼大雨，在山洞里躲了4个小时，等雨停了继续赶路。冬天，大雪封山路面湿滑，陈慧多次跌落沟底，摔伤肩膀，爬起来后又继续赶路，这样一坚持就是6年，从来没有耽误过孩子们一节课。当时陈慧每个月的工资只有42.5元，他省吃俭用拿出500多元给月凤小学购买了课桌、凳子改善教学条件，附近的村民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称赞：“这个年轻的老师确实好，为了村里的孩子们真是操碎了心。”

扎根基层

1988年8月，听从教办的调配，陈慧调到原石槽沟乡阳河小学任教。陈慧很快就和孩子们熟悉了，他除了正常上课，还注重孩子们的实践能力，带领孩子们在学校周围种植向日葵，每年收获100多斤，全部分发给孩子们当零食。孩子们吃着自己种的向日葵，感受着劳动带来的乐趣，更加喜爱这个没有老师架子的“娃娃头”了。陈慧喜欢和学生谈心，经常和孩子们聊书本上新学的知识，聊家里的猪呀猫呀狗呀，许多学生毕业了，还经常回学校和陈慧聊外面的世界、聊家里的收成。时光荏苒，陈慧在这里一呆就是10年。工作再次调动，陈慧走时，阳河村的乡亲们都哭了，他们舍不得这个热情的老师。

1998年，陈慧来到竹林关镇洼口小学任校长。开学第一天，陈慧在学校的院墙上写下了“德育为首质量立校”的标语。看到学校只有7间破烂不堪的教室，桌椅板凳破损严重，教室里光线昏暗，学校的基础设施极差，陈慧默默记在心里。一次，县教育局排危检查时，发现学校木梁上有个大洞，陈慧用木棍往洞里捅，发现这个洞非常深，一旦断裂后果不堪设想。陈慧赶紧让其他老师24小时监测，发现问题随时撤离。同时，他和镇村干部商量，采取上面扶一点、群众集一点、老师捐一点、经费挤一点、全体师生投工省一点的办法集资建校。村民集资筹钱的困难比较大，陈慧就和村干部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他给村民们算账，年年集资修学校，年年还是危房，不如一次性多掏点钱，集资重新盖，至少50年都不用管了。村民听了他的分析，思想上转过弯了，纷纷出钱出力。2001年6月，洼口小学迎来了一个大喜的日子，全村村民一起将学校危房拆了，刚把那个有大洞的木梁拆下，木梁就断成了四节，在场的村民纷纷惊叹：“好危险呀，幸亏及时把教室拆了，要不然真是要出事呢。”学校基建的时候，陈慧和学校其他老师天不亮就去工地上帮忙，下午放学后继续去，暑假更是天天都在工地上。陈慧患有高血压，好几次头晕，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仍然坚持在工地一线。

建教学楼的时候有资金缺口，欠了施工队3万元，施工队经常来学校要债。每次陈慧都将自己的工资先垫付1000元给施工队，打发他们先走，不要影响孩子们上课。2002年，陈慧了解到国家社科院包抓丹凤县，赶紧上门拜访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学校考察，争取项目支持。2002年3月，学校又扩建，建好了水冲厕所、沼气池，扩建围墙40米，扩建校园380平方米，新建操场590平方米，绿化面积110平方米。

抓好硬件设施建设的同时，陈慧着力抓留守儿童的辍学问题。他坚持不让一名学生掉队的原则，几乎每周都去学生家里家访。三年级的崇剑新家庭贫困，产生了厌学情绪，经常逃学旷课。陈慧知道后，和崇剑新谈心，推心置腹地讲道理，给他买棉衣、棉鞋等御寒衣物，又去家里做家长的思想工作，崇剑新逐渐消除了辍学的念头，一直坚持读书，直到高中毕业。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愧对家人

教书育人多年，陈慧倾心教育别人的孩子，却从没有时间过问子女的学习，有时候一年半载都不回家，就连儿子病了，也没有时间照顾。2000年，儿子大病一场，全身浮肿，当地村医和镇医院都查不出来得了什么病。学校的事情多，陈慧抽不出时间带孩子去大医院，就一直拖着。到了2001年夏天，实在不能再拖了，陈慧让父亲带着儿子去陕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看病，病因查出来了，医院要求住院治疗。当时洼口小学正在排危建房，陈慧走不开，70多岁的父亲只好带着孩子住院两个多月。由于腿脚不便，父亲上楼时候摔伤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病房里，每天靠同病房的其他家属帮忙打饭、提水坚持到出院。父亲和孩子回到丹凤后，亲朋好友纷纷责备陈慧。妻子埋怨他：“你的心里只有学校，没有这个家，在你心里这个家还不如旅馆，我和孩子根本就不如你那些学生。”儿子谴责父亲：“我病了，你都熟视无睹，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亲戚邻居说：“你是个冷血的人呀，孩子都病成那样了，还忙着盖学校，哪头儿重哪头儿轻你都掂量不清吗？”面对众人的责备，陈慧一句话没说，默默地坐下来备课。

2005年夏，洼口小学被评为先进集体，教育部门让陈慧马上交两份先进材料。家里收的200多斤麦子在院子里晾晒，马上就要下暴雨了，陈慧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坐在办公室赶材料，眼睁睁看着麦子被暴雨淋湿。今年“六一”儿童节学校开展活动，父亲生病挂吊针，医生叮咛要按时换药，而陈慧一直在学校忙着，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时间。陈慧说：“家庭和学校常常不能兼顾，这是一个无解的生活应用题，我愧对家庭，但是我无愧于教师的称号。”

因为儿子的病，陈慧欠了7万多元外债，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甚至有连续四年没有吃过肉的经历。当时陈慧每个月的工资只有90多元，他省吃俭用，经常是工资刚刚发到手上，就给村医还钱，口袋里所剩无几，只好到村里的小商店赊米面油，妻子六七年都没有添过新衣服。养的猪长成了，都是卖钱还账，不舍得吃一口。还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有一万元没还清。陈慧说：“以前工资低，咬咬牙都过来了，现在工资高了，我就不熬煎了，估计明年外账就都还完了。”

狠抓质量

2009年9月，陈慧被调到石槽沟完全小学任校长。陈慧的家就在这个村子，在这里他真正实现了以校为家。

石槽沟小学是偏远山区的寄宿制学校，山大沟深，学生居住分散，70%是留守学生，学生基础差，底子薄，教育质量相对较低。陈慧一上任就提出质量立校的理念，他告诉其他教师，要把黑面蒸成白馍，重要的是蒸的这个过程，也就是教的过程。一定要从备课、讲课、批阅、引导、考试这几个方面入手，增强服务意识，教学过程中讲究“三不教”：学生会的不教，学生能学会的不教，教了也学不会的不教。陈慧大刀阔斧进行革新，带领全体教师更新观念，他引用教育专家的话说：“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教不会的老师，只要用心去看待事物，去审视和发现，每一位学生都有闪光点。如果一直用传统、落后的教育教学方法，怎么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一定要明白教是为了不教，管是为了不管，服务学生是为了学生服务社会，教育的终极目标是让每一位学生都快乐成长，将来能服务社会。”陈慧要求教师上课不能满堂灌，不能让学生死记硬背，而是灵活教学，变传统的注入式教学方法为启发式教学方法。他带着孩子们在户外上语文课，摘下树叶辨别不同树叶的颜色、形状，教会学生善于观察。带着孩子们参加劳动，学会基本的农活儿。农村孩子学英语都比较吃力，陈慧要求学生不能刚记单词，要善于说，每天练习发音，告别哑巴英语的学习模式，学生们要善于用英语沟通。为了丰富学生的课堂生活，他利用互联网下载课件，开阔学生视野，开办各种班会，举行歌咏、体育比赛，引导学生自己当主持人，课间开展跳绳、折叠、老鹰抓小鸡等游戏，给学生搭建自我展示的平台，发挥孩子们的特长，展示他们的才艺，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过去石槽沟小学的教育质量是全镇倒数，经过几年革新，2012年石槽沟小学英语成绩排全镇第二，2016年语文成绩排全镇第三。

寒来暑往，陈慧已经从教35年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始终坚持学生第一的理念，以校为家，倾心付出。他说：“教书是个良心活儿，这么多年了，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无愧于心，无愧于这份职业，无愧于走过的每一步路。”

陈慧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三十多年风雨，一路汗水一路歌。我在一首诗中写道：‘寒来暑往甘为人梯铸师魂，冬去春来愿做泥土护花根。\’每年过年时候，我都抄下来贴在门上，提醒自己来年再接再励。我愿意为爱坚守，为山区孩子坚守，为了让孩子们在求学路上开花结果，我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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