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 写《鸟鸣涧》的时候，你哭了没？

■记者 黄梦帆

古人写的作品，对今天的我们来说，解读的根据大多是联系作者的生平、写作风格。读杜甫，离不开他忧国忧民的“沉郁顿挫”；读李白，哪里绕得开他藐视一切的浪漫主义？到了王维，又一下子让他定位在“诗佛”的唯美意境之上。

是了，这首著名的《鸟鸣涧》，也是绕不开王维的诗歌风格。大家都说他写的春夜实在太美了，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到的静谧画面。

——可是，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对这首唐诗，也许作者的意图并非我们所说的那样。

A

诗句放大，细思极恐？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古诗文网对这首诗的注解是这样的：春天的夜晚十分寂静，听得见桂花掉落的声音。月亮出来了，惊动了正在栖息的小鸟，时而在深山里鸣叫。

注解是权威的，字面意思没问题，突出“静”字估计也没人有异议。不过如果结合生活常识，对这首诗描写的景物一一理解的话，“美”字似乎出不来了。

诗人先写的是“桂花落”。“落红本是无情物”，落花美吗？也美，但那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感之美，是林黛玉葬花的忧伤之美。那么，王维表现的是不是也一样，属于残缺的美，忧伤的美？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两句，我们习惯了“以动衬静”的说法。的确，用鸟声来衬托山涧的幽静，确实是诗人高超的写法。但是……但是……我想说的是这鸟叫声，是不是有点诡异呢？

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会知道，入夜以后，小鸟一般都很少有鸣叫的现象，要是有，不是猫头鹰，就是其他有点恐怖的不知名的鸟声了。一旦有小鸟的声音，一般是被惊吓发出的。诗中的“月出惊山鸟”，写月光把小鸟惊吓发出鸣叫声。再看“时鸣春涧中”，不时鸣叫的小鸟，一定是不安稳的，每鸣叫一次就揪一下心，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问题来了，被吓得发出的鸟叫声美吗？不仅不美，甚至是有点惊悚！

伤感的落花，被惊吓的鸟鸣，这些诗歌表现出来的元素，很难组合成一个“静谧的美”。静是真的，但却是一个让人忐忑的静。

我们都知道，王维被称为“诗佛”，其实是晚年半官半隐的那个阶段。这个时期，他写的诗歌作品超脱了生活现实，将生活和自然浑然一体，亦诗亦画。而《鸟鸣涧》是他青年时期的作品。将《鸟鸣涧》套上“诗佛”的风格，是不是牵强附会？

很可能，我们犯了刻板主义的错，将王维任何一首诗都理所当然地作同样的理解了。

B

来的不容易，去的一瞬间

我们不妨来把王维的青年时期局部放大，或许能发现什么。

很多人都知道王维是个大才子，还是科考状元，一等一的高富帅。但事实上，他经历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五六岁，王维就已经肩负一家人未来的重任，来到长安打拼。父亲早逝，家道中落，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作为老大，他知道自己的责任。

16岁那年，小王维为了快速得到朝廷的召唤，和一些所谓的隐士一样，装模作样地到长安边上的终南山“隐居”过一段时间。正是那个时候，难以忍受思乡之苦的王维，在重阳节之日随着登高的人群上山，写出了他的第一首力作——《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那么柔嫩的肩膀就承担起一个家的希望，想想都心疼。

想想住在终南山不是什么好办法，王维果断融进长安的人流中。

到底是才子，而且诗书琴画无一不通，尤其是音乐的才能甚至达到了天才的地步。凭借这一点，王维逐渐和王公贵族们熟悉起来，越来越频繁地出入各种府邸，最后还结交到了唐玄宗的兄弟——宁王、薛王、歧王，成为他们的座上客。在唐代，科举考试需要人脉资源作后盾，人脉越广，中举的机会越大。

在几个皇子的策划下，王维得到唐玄宗最宠爱的妹妹玉真公主的欣赏、帮助，在科举考试中成功夺取状元之位。

长安打拼多年的艰辛，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可是王维的仕途并没有因此扶摇直上，相反是很快跌进了深渊。

那时，王维做一个管音乐和舞蹈的小官。一次疏忽，乐工擅自取出仓库里的黄狮子头来玩。这可不得了，乱动皇帝专用的黄狮子头，那是要治罪的。结果，乐工被处理，王维被贬官，到山东济州做个粮仓管理员。

等到王维重新被张九龄起用的时候，15年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15年，有10年被耗费在济州。眼看时光飞逝，再这样下去王状元就要被废了。王维果断辞官，游走江南等地，最后回到长安等待机会。这期间，他的妻子去世，多重打击，让王维难以振作，很是落魄。

C

步步惊心，他活成了“诗佛”

《鸟鸣涧》就是王维在江南的日子写的。

生活带给他的，是“一不小心”带来的苦痛。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的内心独白。回首，王维胆战心惊，王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在低潮的时候，看到的景物一定是和心境般配的。

春桂在夜间静静开放，王维却写“桂花落”；“春山空”，怎么会不空呢？官职没了，仕途没了，妻子离开了；“月出惊山鸟”——最寻常的月光，都能让睡着的鸟儿受惊，不安地鸣叫。

这不正是王维的生活现状写照吗？一个小失误就把自己扔进深渊，生活是不是到处都充满了危机？下一次，下下一次，又怎么去做才能规避风险？

再次被起用以后，王维确实和以前大有不同。他变得谨慎起来，少了年轻时的锋芒，多了为人处世的圆滑。王维的情商太高了，他总是很快地学会一些东西，包括处世态度。看看他中晚年的诗，不是写山水就是写隔离邻舍的老头、大娘。他甚至把郊区宋之问的老宅买下，重新装修，安逸住下。

步步惊心之后，王维活成了“诗佛”。

那么，王维写《鸟鸣涧》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千年过去，谁也不能百分百地准确揣摩诗人的意图。究竟是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喝着小酒欣赏山涧的美景，还是隔着寒窗，冷月下的山景让他不寒而栗？

好想知道，王维在写《鸟鸣涧》的时候，哭了没？

如果哭了，诗歌的表现意图水落石出！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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