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人士谈航司是否有权拒载患者：安全至上但缺统一标准

10月14日凌晨，有网友微博发文称，10月13日，他与女朋友在山东威海大水泊机场准备乘坐春秋航空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春秋航空）9C8743航班前往南京就医，但其女朋友患有抑郁症，因服用药物副作用导致手抖，被拒绝登机。

10月14日晚间，春秋航空发布《关于9C8743航班的情况说明》称，鉴于工作人员多次安抚旅客，旅客情绪仍无法平复，基于安全因素，春秋航空劝退旅客，办理了机票全退手续。在旅客情绪比较激动、病情不明，没有专业医疗意见的情况下，出于对旅客本人健康和其他所有旅客飞行安全的考虑，谨慎地做出这一遗憾的决定。

航空公司是否有权拒载抑郁症患者？抑郁症患者是否可以乘机吗？有疾病的患者乘机需注意什么？对此，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民航业内相关专业人士做解读。

航空公司是否有权拒载

问及航空公司是否有权拒载抑郁症患者，中国民航管理干部学院法学教授刁伟民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航空公司需要综合各种因素来考虑。

法律法规方面，《中华人民共和国民用航空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用航空安全保卫条例》赋予了机长权利，即机长可以根据综合因素，包括现场因素，来判断旅客上了飞机以后，有没有可能对航空安全构成威胁，或者影响其他旅客的安全。

基于此案，机长可能考虑以下因素：首先该名旅客有抑郁症病史，若病情稳定则可以乘坐飞机，但由于其现场表现存在情绪波动，因此上机后有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安全因素。

刁伟民表示，“这不是小题大做，不同服务场所的要求不一样。比如这名旅客在宾馆或银行等应该没事，但是客舱是一个对安全要求比较高的场所，患者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是有可能会发作的，一旦发作了以后就会对航空安全带来威胁。那么机长出于对安全比较严格的考虑，他是有这个权利的。”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中第三十四条规定，无成人陪伴儿童、病残旅客、孕妇、盲人、聋人或犯人等特殊旅客，只有在符合承运人规定的条件下经承运人预先同意并在必要时做出安排后方予载运。传染病患者、精神病患者或健康情况可能危及自身或影响其他旅客安全的旅客，承运人不予承运。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不能乘机的旅客，承运人有权拒绝其乘机，已购客票按自愿退票处理。

刁伟民表示，这一条例意味着把权力交给了航空公司，旅客能做的就是知晓这个规定，并且要提前把真实的自身健康状况告诉航空公司，让航空公司提前做出安排。“如果航空公司觉得可以安排，肯定会尽量安排。但是如果说不能安排，即使到了现场去哭去闹也不行。相反反而会让机长担心是否可能在航班上会有更不好的表现，影响其他旅客。”

关于赔偿的问题，刁伟民认为，就本案来讲，可能很难得到赔偿，因为航空公司是有权利拒载的。“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机长的决定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将来旅客要求赔偿的诉求应该也很难得到法院的支持。”

中国航空法律服务中心首席专家、北京蓝鹏律师事务所律师张起淮则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一般来讲，对于航空飞行器的飞行安全可能带来危害或者潜在危险的是不能登机的。其次，如果有传染病或者影响旁边旅客的环境、吵闹等，也是不可以的。除此之外，能够保证安全，又不影响其他乘客身体健康、旅行环境，特别是乘机的环境，那就不应该有任何的理由去拒载别人。

没有统一标准

张起淮提出，目前的焦点问题是，谁来界定这名乘客不符合航空公司的乘机标准？航空公司的乘机标准是什么？谁来决定和订立这个标准？谁来掌握和落实这个标准？

张起淮表示，机长对飞机上的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负责，机长在天上的权利最高，但是发生在地面，发生在安检和登机的时候，这个时候一系列的机上和地面人员用什么统一的标准，用什么统一的措施，用什么样统一的服务来对待旅客，这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为止，航空法中并没有专门对不能够登机的乘客，特别是患病的乘客有标准规定。“以人为本、保证安全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作为航空公司拿安全说事，旅客则拿提供公共服务来说事。那么谁对谁错？谁来判断？值得探讨。根据现在的这种情况，既要保证飞行安全，又要保证乘客的最大利益，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讨论出一个行之有效的保证安全的登机措施，保证旅客权益得到保障的措施。”张起淮说道。

资深机长陈建国也表示，由于没有判定标准，所以每个公司掌握的尺度不一样。 航空公司并非专业医疗机构，就算专业医疗机构，也不一定配有专门鉴定精神类疾病的医生，所以这个只能由航空公司自由裁量。具体到每个航班，如果无法判定，机长会请示公司做出决定。

对于此案，陈建国认为，正常来说抑郁症不在发病时，和平常人没有区别，所以如果已经有表现出来明显的症状,说明可能处于发病期，所以他个人也倾向于保守的做法。

患者乘机需注意什么

刁伟民建议，患有疾病的旅客应当有义务提前向航空公司告知身体状况。航空公司可能会要求旅客提供医院的诊断证明、适合乘机的证明。同时，航空公司提前安排也需要时间。“有的旅客他不清楚这方面的常识，到了现场被拒载了以后，往往显得比较被动。”

他还提醒，假如旅客不披露自身真实情况，也许能过安检这一关，但是上了航班以后，假如说有别的旅客或者乘务人员刺激了这名旅客，很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反常情绪，那时候场面会更加混乱，对航空安全的威胁会更大。“我认为如果这么做，那是不负责任的。因为毕竟一个航班上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更多的旅客，机长要对所有旅客的生命安全负责任。”

陈建国建议，患有疾病的旅客最好事先声明，和航空公司事先沟通，看看航空公司的具体要求是什么。“每个公司掌握的尺度不一样，甚至每个机场标准都不一样。就好比雨伞过安检要不要打开检查，每个机场要求都不一样。所以事先沟通比较好。”

抑郁症患者可以乘机吗

是否所有抑郁症患者都不能乘机？刁伟民表示，并不是，中国的抑郁症患者很多，轻度的可能不影响乘机，也有的处在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作为机长，只要觉得对安全带来一些威胁，就可以去拒载，航空安全是至高无上的。”考虑的主要因素是，机长要综合判断旅客本身的健康状况，以及旅客上了飞机以后的表现，包括可能会带来的干扰。“比如这名旅客上去以后，或许还会对其他旅客带来一些不安全的干扰和威胁。”

具体到春秋航空，陈建国表示，春秋航空的依据是按照民航局规定和自己公司规定，是有依据的，这些在购票时都会有说明。

澎湃新闻记者查询得到，春秋航空官网对特殊旅客中的伤病旅客作出如下规定：

首先，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有权拒绝运输或拒绝续程运输：患有传染性疾病者；精神病患者，易于发狂，可能对其他旅客或自身造成危害者；健康情况可能危及自身或影响其他旅客安全者。

其次，如果无法确定旅客的病情是否危及自身或影响其他旅客，春秋航空需要该旅客提供《医疗诊断证明书》：由区县级（含）以上级别或者相当于这一级的医疗单位填写旅客的病情及诊断结果，并经医生签字、医疗单位盖章；必须包括防止该疾病或传染病扩散所必须遵守的条件，且在航班起飞前 96 小时以内填开的方为有效。病情严重的，则应在航班起飞前48小时之内填开。

问及在比较紧急的情况下，比如此案中旅客当天预约了要去医院看病，航空公司是否应该考虑一下这种情况，比如开通绿色通道？对此，刁伟民表示，同情不能代替法律规定，不能代替对航班安全的考虑，这个情况下不应当作出任何让步，法律和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折不扣的。(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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