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体验 一个外卖骑手的24小时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小岳体验外卖员生活,直到晚上仍奔波在大街小巷。将14杯饮品小心翼翼放进外卖筐。作为灵活就业的一种形态,外卖骑手入职门槛低、上班时间灵活、收入与接单量挂钩,成为不少人就业和兼职的新选择。

然而,“被困在算法”里的外卖骑手也面临着无正式劳动合同、基本权益无法保证等职业梗阻。

为真正体验和了解外卖员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现状,近日,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小岳通过外卖平台的骑手招募,加入了外卖员的行列,亲身体验了他们送餐的酸甜苦辣。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岳致呈田汝晔王帅

送餐首日一刻不得闲,电动车中途没电 9月19日晚10点左右,记者被所应聘的配送站的站长拉进了骑手微信联络群,外卖小哥的身份算是被认可了,想到第二天就要开工,记者既兴奋又有点紧张。本想早点上床休息,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毕竟对外卖这一行自己并不熟,不禁设想了好多意外:电动车在路上坏了怎么办?订单不能及时送到怎么办?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9月20日上午9点左右,记者穿上外卖服准备上岗。这天恰逢周末,原想着早些上线,看能否多接上几单。可上线后,系统迟迟没单进来,记者只能把车停在路边的非机动车停车区,坐在电动车上等派单。

顺着路边望去,附近配送站的外卖小哥都停靠在这儿,他们有的盯着手机刷单,有的趁机眯着眼睛休息,有的三言两语地和同伴聊着天。看记者百无聊赖,旁边一位健谈的大哥告诉记者,“周末大家都休息呢,肯定比平常晚起床,别急,等会儿就有你忙的了。”

10点10分,终于有活儿了。“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手机里传出系统派单的信息,记者一跃而起。“哇,终于来单了,我要去忙了。”记者启动电动车,准备直奔取餐点。

第一单是肯德基的外卖,送餐地点是山东政法学院东门,系统显示路程只有3公里,规定的配送时间是28分钟,时间上还是有些紧张,主要是对这儿的路不熟,平台规定的时间可能是合理的,但好像不够用。记者赶到肯德基取餐口快速拿到已准备好的餐食,放入保温箱,匆匆走出餐厅,骑上电动车汇入车流。

因为派送时间不到15分钟,在送餐等信号灯的间隙,记者有点着急地盯着手机,看地图上剩下的路程和时间。幸好,在距规定时间的前5分钟,终于将第一单顺利地送到顾客手中。

11点半左右,到了中午饭点,记者的单量上来了。从万象城送到拉菲公馆,再到中润财富中心、三箭吉祥苑小区,记者骑着车一刻也闲不下来,由于时间紧张,停下车就一路小跑送餐。

一辆电动车,对外卖员来说是最重要的帮手,电动车只要续航时间长、不掉链子,能让一天的配送省不少劲儿,可电动车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半路没电、车胎坏了,这是许多外卖员都遇到过的情况。第一天上岗,记者就遇上了这种意外。

12点半左右,记者正骑车送单,电动车有了低电量提示,而下一单的送餐点在两公里外另一个小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记者赶紧向站长求援。外卖公司后台的系统会根据每个骑手的GPS定位,把附近订单发到他们手机上。如果一时不方便接单,所在配送范围的站长可以协调这个订单转成“互助单”,让别的骑手来领。

由于正赶上配送高峰期,站长一时也调配不开外卖员,“你先找个地方换电池,跟顾客打电话说明下情况,态度好一些,看看能不能让顾客稍等下。”站长说。

记者拨通了顾客的电话,手机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声:“那你延迟多久呢?不太晚的话可以等。”记者少了些焦虑。此时正遇到一段上坡路,为了节约电量,记者只好下车推着走,“平台派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还是没办法考虑到一些现实因素,感觉还是不够人性化。”记者感慨道,找到就近的电池更换点更换电池。

14杯饮品和一碗牛肉面

中午是送餐高峰期,方圆三公里的餐馆、商务楼、小区、高校,成为记者和其他外卖员的主战场。一名优秀的外卖员不仅要有娴熟的驾驶技术,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怎样合理制定线路,安全快速地将餐送达。一波又一波订单,让大多数外卖员在别人吃热乎饭的时间,穿梭在大街小巷,奔走在楼宇间,饿着肚子争分夺秒给别人送餐。

一个外卖员想多接单、配送快,除了要有一辆电动车、一部性能好的手机、一件制服和一顶头盔这种最基本的装备,还得是配送范围内的“活地图”,对自己配送范围内的小区和写字楼了如指掌:知道从哪个门或电梯进,离顾客更近；遇到只写公司名、没写详细地址的订单,也能快速找到位置,这对第一天上岗体验的记者来说,显然有些吃力。

下午1点13分,一个订单跳进记者的手机,山东政法学院的学生在一家饮品店订了14杯饮品。对商家来说,这或许是一笔大生意,但对外卖员来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每单的提成是定额的,并不因为餐量大小而变化。订单量越大,意味着同样的提成之下,任务更重,运送途中要注意的问题更多。

等记者赶到这家饮品店时,饮品还没做完,记者只好站在取餐处等待,这段时间有点难熬,因为配送时间不会因单量的大小发生变化。等14杯饮品做好,配送时间只剩15分钟。由于杯数太多,记者的保温箱里只能放下10杯,剩下4杯只能放在车前筐里。

手机地图显示,这单的距离是2.9公里。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行程距离:单是红绿灯路口就有六七个,有段路正赶上地铁施工不好走,要从旁边的路绕过去,实际距离和所用时间可能更多。

一路上,为了不把饮料洒出来,记者骑得慢了些,遇到路况不好的地方更是放慢速度,好在打通顾客电话送到单的时候,距离系统规定的时间还剩两分钟,这种单能按时送达应该是外卖员的心愿,这趟送完还挺有成就感的。记者有些小得意。

不知不觉已过了下午2点,订餐高峰期也过去了,记者送完手上最后一单后准备下线休息,吃当天第一顿饭。一直忙着给别人送餐,自己却没时间吃饭,硬顶过那个饿劲儿,这是每个外卖员的真实写照。

由于配送辖区内都是一些小餐馆,记者停下电动车就近选了家面馆,点了一碗牛肉面当午餐。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烈日下几个小时的来回奔波,让一下子停工的记者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送餐是工作状态,就算再累也要坚持送,现在一停下来,累劲儿就上来了。

记者没吃早饭,本计划着送餐的间隙,可以停下来买个包子凑合着吃,可送了一中午餐才知道,外卖员想要按时吃午饭,根本没机会。平台有配送时间,顾客还等着你送餐,根本不可能吃上饭。下午2点半,过了送餐高峰期,记者走出面馆,准备和其他外卖员一样,趴在电动车上眯一会儿。周围有几个外卖小哥正在休息,不过彼此间少有交流,“大家一般都不停下来,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少花点时间吃饭聊天,就能多跑一单。”一位外卖小哥说。

气喘吁吁爬到13层,还是晚点了

记者所在的配送站点,一共有71名外卖员,有共同的微信联络群,大家会在送餐之余,在群里打个招呼,图个开心和乐子。下午5点一过,群里的吆喝声就停了,新一轮送餐高峰又开始了。

送餐看似无聊乏味,几单送下来,天也渐黑了。晚上7点左右,初秋夜晚的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穿过的车辆和奔波的外卖员。晚上快9点半了,订单也慢慢变得零散。记者刚送完一单,迎面碰上一位队友,他心急火燎地要骑车返回商家,一搭话才知道,这位大哥被“退单”了。“顾客点了单,商家做好后我也取了货,结果半道上顾客取消订单,商家也同意了,你看,我这还得给商家送回去。”这位大哥着急地跺着脚,一脸苦笑。

送一趟餐虽然只有几公里,可这一退一还,却让大哥的这一单提成泡了汤。“提成没有就算了,骑车的油钱、耽误的其他单也是成本啊。”大哥虽然埋怨,仍旧骑上摩托车,跟记者道别,“我赶着去送其他单了,总得多跑一单补回来啊。”成年人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

这一刻记者猛然发现,自己跑了一天单,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的骑行。自己接单、送餐、吃饭、处理突发状况等,在一次次等单送单过程中,“您的外卖到了,祝您用餐愉快”是重复最多的话。

“距最后送达还有十几分钟,送完这单就收工了。”带着最后一份外卖来到财富花园小区门口后,记者看了看送达时间自言自语道。不少小区门口都张贴着禁止外卖车辆入内的提醒,财富花园也不例外,好在保安给指出了对应的楼和单元号。然而,这一单的配送并不顺利。记者慌忙之中跑错了楼,碰巧小区的电梯需要业主刷卡才能上楼,送餐楼层在13层,为了不延误,记者选择跑上楼,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爬到13层,送达系统显示超时,原本可以轻松送到的单就这么黄了。

20分钟后,记者才从小区走了出来。“怎么在里面逛了这么久?干什么去了?”在保安的质问声中,记者虽一脸无奈,也不能辩解些什么。

本来还想给今天画个圆满的句号,没想到是这样。事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意外,内心觉得快要崩溃了。尤其是这单送到之后表达了歉意,但好像并没能换回顾客的谅解,有点失落感。记者有些无奈。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多了。

大部分外卖员,从早上9点工作到次日凌晨一两点钟,在看似重复单调的奔波中,靠着经验和智慧,将商家及顾客连结起来,无形中织起一张大网,让大家生活更便利。

一天的送餐体验之路,也带给我们更多思考。外卖员看似是一个团队,但更像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往往因为各种不确定的突发因素,遇到一些棘手的事,这些甚至比送错单和延误更让他们崩溃,因此值得被更多人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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