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肠的张老汉

山东理工大学 苟新颜

“唉！”张老汉长叹一声，看了一眼家里那个早已经空了的米缸，拿起瓷碗刚想喝口水，却发现连水也没有了。张老汉懊恼地站起身，拿过个破篮子，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想出门寻点儿吃的。今年庄稼的收成一点儿也不好。野菜、树皮都成了好东西，可仅靠这点东西，又能养活多少人呢？

张老汉背着双手，缓慢地在村里走着，好像这样就能省下些力气似的。他从村北走到村南，再走到村西边，穿过好几片本是田地现在却变成野地的土地。乌鸦饿得在树上“哇哇”乱叫。张老汉挖出来的野菜、菜根儿连小半篮子也没有。他叹了口气，往家走去，想着回去的路上能不能抓只麻雀，给两个孙儿解解馋也好。

忽然，张老汉瞧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人在走，看背影好像是老刘头。张老汉紧走几步，拍了那人一下。那人回头，正是老刘头。

“老刘，也出来找吃的？”张老汉嘴上问着，却发现老刘头在藏什么东西，好像是个袋子，慌慌张张地。等他想细看时，东西没了。

“啊……也不光为了吃的，还是为了我家老小，他病了，出来给他找点药。”老刘头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了口，“可眼下，连口吃的都没有，药就更难找了。”

“是嘛，啥病嘞？”本想问个究竟的张老汉一听这话，也忘了刚才的事儿，关心起他家老小的病。

“其实就是个感冒，可这烧一直退不下去，唉！”老刘头也打了个唉声。

“你先回家看孩子，我家里有药，我拿来给你送去。”张老汉想起家里的半瓶药，赶忙说，“要不你把我这点儿野菜也带着，给孩子冲些汤喝。”

“不用不用，孩子们命硬，很快就好了。你留着以防万一。”老刘头摆摆手拒绝了。没聊几句，老刘头以看孩子为由，先走了。

“哎，你说，我今天看见老刘……”回到家，张老汉把菜篮子交给张大妈，越想越觉得刚才的事儿有些奇怪，就开口说了一遍。

“那准是一小口袋粮食啊！什么孩子生病，那是骗你这个傻老头子的哟。”张大妈听完急得又跺脚又拍手。

“不能吧，哪有拿孩子撒谎的。”张老汉有些不相信。

“都这种情况了，为了一口吃的，撒一百个谎也愿意啊。”张大妈边说着，边进了屋，拿出来小半瓶退烧药，小心翼翼地倒进碗中一点儿，递给张老汉，“你要不信我说的话，你把这个送了去，顺便看看他们家是不是有了些像样的吃食儿。”

张老汉端着碗去找老刘头。可刚到了老刘头家门口，却发现那儿围了很多人。

“这怎么了？”张老汉把碗放到一边儿，用草盖好，凑上前问道。

“老刘头一家，不知道是吃了些什么，一家八口人吐白沫子了，脸和手脚都见了青色，冰凉冰凉的。我们想帮忙，却被村长拦下了，说是要走流程。”王老六有些生气地解释道。

“走流程干啥，应该快点送医院。”张老汉急了眼，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进去，正看见他们大队长和村长说着话。

“队长，村长，这人都病成这样了，咋还不送医院？”张老汉看着躺在地上的一家，很着急。

“老张，我们也很着急啊，也在想办法，可这事儿急不得。”村长一见张老汉冲进来，头大了三圈，他知道张老汉在村里“好管闲事”，只好耐下性子解释。

“还想啥办法啊！这人病了送医院才是要紧的。”张老汉不高兴了，瞅见旁边有一辆拖拉机，挽了挽袖子就要往车上抬人。

“哎哎哎！老张！你可不能乱来啊，这万一出了事，八条人命啊，你负责吗？这可是全村唯一一辆拖拉机，我已经派人去申请了，走完流程就行了，很快的。”村长急得一跺脚，上去阻拦。

“村长，我老张没你那么有文化。我只知道，今天这人不快点送医院，就直接见阎王老子了。”张老汉避过了村长的阻拦，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

“村长，这么一说，这八口人的性命可就全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了。”还没等村长回答，队长突然开口道。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村长连忙摆手。

“那我也去帮忙了，出了事，我负责。”队长说着走上前，帮着张老汉抬人。他自从调任这里的大队长以来，总觉得这个村子缺了些什么，可他就是说不出。今天看到张老汉，队长忽然明白了。他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可这个责任，他还是选择了承担。

“老张算我一个！”“队长我也来！”“这老刘头还欠我钱呢，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村长正纳闷，忽听背后人群叫嚷，然后，人们“忽”地涌上来帮忙，把村长挤了好几个趔趄。

“村长你能不能让让，我们这车过不去啊。”王老六笑嘻嘻地凑到村长面前，一指他们身后。村长回头一看，张老汉众人已经把老刘头一家抬到了车上。村长只好往边上让了让，干瞪着眼看着拖拉机远去了。

“张伯家境怎么样？”队长走过来问。

“很不好！他就一个儿子，还不务正业，三天两头地不着家。儿媳妇为了养活两个娃娃，出去要饭了。家里就剩了他们老两口还有两个小孙子。”村长皱着眉回答，“按理说，老张连自己家都顾不过来，可谁知……”

“我不敢对张伯妄加评论，但是，我确实佩服他的做法。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儿。”队长望着拖拉机远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后来，老刘头苏醒过来，哭着把经过讲了一遍。原来，老刘头不知从哪儿弄来些种子，以为是草籽，给全家老小吃了。结果一家都中了毒。幸亏有张老汉，医生说，再晚来五分钟，这家人性命就难保了。只可惜，老刘头的小儿子因发着烧，再加上这一中毒，没救过来，张老汉为这个还难过了好几天。队长开会要表扬张老汉，可会开始了，张老汉不见了人。村里人四处去找，最后在老刘头家门口找到了他，问他在干啥，他说，“我来看看老刘一家，顺便取回忘在这的碗。”

嘿，这个张老汉。不要表扬倒要一只破碗。众人笑他痴，他却说，“这表扬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一只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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