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拦路虎” 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创 Jerez S 物种日历

我对老虎这种动物的最初印象，来自一个农民。

他叫周正龙。

对于很多人而言，正龙拍虎的闹剧落幕之后，似乎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但彼时年幼的我却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在野外寻找华南虎？

上海动物园的华南虎。如今在野外，这一虎亚种已经绝迹。图片：J. Patrick Fischer / wikimedia

虎，不多了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我才知道，原来每个动物园里都能见到的老虎，在野外其实已经不多了。在一个世纪以前，我们身处的这片广袤大地上同时生活着近10万只虎，但到2014年却只有3500只左右了。

在西至里海和土耳其，东至俄罗斯和中国东南沿海，北至西伯利亚，南至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巴厘岛和苏门答腊岛的广阔地域上，占据各隅的虎曾自由漫步，现在却只能委屈地蜷缩在从印度到中国再到东南亚的残缺不堪的几小块地域上。

乳黄色区域为1850年虎的分布范围；绿色区域为2006年虎的分布范围。图片：Eric Sanderson et al. / Setting Priorities for the Conservation and Recovery of Wild Tigers: 2005–2015

一百年间，人类飞速地拓展着生存区域，而虎则被迫步步后退。作为食物链的顶端，即使是现存虎（亚种）中体型最小的苏门答腊虎，体重也能达到100～150千克，更别提体型更大的孟加拉虎和东北虎了。这样一头猛兽，需要的领地通常在几十到几百平方千米不等（具体数值受领地内猎物密度等因素的影响），但人类留给它们的森林却越来越少——现存老虎栖息地不到历史记录的6%，而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下降。

栖息地减少是虎消失的重要原因，人虎矛盾更是加速了这一过程。在19世纪初，对虎皮、虎骨、虎鞭等的大量需求，以及狩猎行为的风行，促使人类屠杀了许多虎，把虎逼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时至今日，尽管虎的贸易已被各国立法禁止，但偷猎和与之相关的非法交易依然对虎的生存造成了极大影响。

以华南虎为例，它是中国特有的虎亚种，足迹曾遍布从山东半岛到岭南的广大地区，但在1994年最后一只野生华南虎倒在猎枪下后，再也没有人寻到它们的踪迹。在我们尚未知觉的时候，华南虎或许已经野外灭绝。

我们现在能在动物园和繁育中心看到的华南虎，也不是真正的“华南虎”了，它们大多是与其他虎亚种杂交获得的后代。

圈养条件下的华南虎。图片：savechinastigers.org

1909年在福建被猎杀的华南虎。图片：John C. Caldwell

华南虎的境遇并非个例。虎曾经有9个亚种——里海虎、爪哇虎、巴厘虎、东北虎、华南虎、印支虎、马来虎、孟加拉虎和苏门答腊虎。现在，前三个亚种我们已经见不到了，它们消亡在百年间的人兽冲突中：1937年，猎人杀死了最后一只巴厘虎；1979年后，曾经生活在中东和中亚沙漠地区的里海虎再难寻踪迹；1980年后，爪哇岛也不再有过爪哇虎的长啸。

根据目前最新的分类研究结果，爪哇虎、巴厘虎和苏门答腊虎被归为巽（xùn）他虎亚种，里海虎、东北虎、华南虎、印支虎、马来虎和孟加拉虎被归为大陆虎亚种。

人类在努力

世界上有超过一半的野生虎都生活在印度，其中大多数是孟加拉虎。拥有世界第二多的人口和第一多的虎，印度也成了人虎矛盾最为激烈的地区。

在1875到1925年间，有8000头虎倒在人类的枪棍下；与此同时，每年也有约85人因虎丧生或受伤。人与虎的“争斗”，在生存空间高度重合的情况下，是两者都不愿意遭遇却又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可能是移动网络时代最著名的一次人虎相遇。发生于印度。图片：WildFilmsIndia

为了走出这个困境，印度正在做出努力。1973年，印度政府发起了保护老虎计划。2010年，印度参与了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举办的 Tiger Summit 大会，包括中国在内的13个国家定下了在2022年将野生虎数量翻倍的目标。

近50年，印度建立了50个老虎保护区，建起了由当地村民组成的对抗偷猎的武装力量，资助了大量生活在森林中的农民迁出，将高科技信息技术运用到保护工作中去，进行四年一次的老虎普查，投入力量到造林研究中以恢复生态。

2018年前，印度率先完成了使境内野生虎数量翻倍的小目标。从2006年的1411头到2019年的2967头，背后是印度政府和无数保护工作者的努力。

印度境内的孟拉加虎。图片：Seemaleena / wikimedia；Koshy Koshy / flickr

其他国家同样在努力。

俄罗斯是世界上第一个正式开始保护虎的国家。今天在俄罗斯的远东地区，有将近450只野生东北虎在西伯利亚的寒风中巡视着领地。

中国有世界最大的东北虎人工饲养繁育基地，东北虎数量从一开始的7只增长到了千余只。为保护东北虎，政府也出台了一系列管理方法，如严禁生产、销售以虎为原料的中药，由野生虎造成的损失给农民相应赔偿等。2016年，架设在黑龙江东北红豆杉自然保护区内的远红外摄像机，首次拍摄到了野生东北虎进食的影像。

在朝鲜，朝鲜虎（东北虎）被注册为“357号自然保护物”加以保护。

东北虎被认为是体型最大的虎（亚种）。图片：Svetlana Sutyrina / wikimedia

以上只是人类在保护虎的过程中付出努力的小小一角，但正是这些努力汇聚在一起，才能让已经逐渐远离的虎回到森林中。

不久前，吉林曾有人遇到“拦路虎”。最后虎与人都相安无事。

华南虎和它们的未来

在正龙拍虎的很多年后，我“见过”一次华南虎。在苏州的中国华南虎繁育基地，我远远听见了华南虎的怒吼，走到笼舍近前，却并没有从茂密的草丛中寻到它的踪迹。不远处的游客抱怨着“杂草这么高，也没有人给清一清，连老虎都看不到了”悻悻离去了。

但我却驻足良久，我知道，在草丛茂密的一处，一定有一只矫健又懒洋洋的华南虎，在看着我们，又或者看着铁栏外那片广阔天地。

或许有一天，它将从这里走出去，在华南的崇山峻岭间安家，自由漫步在祖先们曾经拥有过的土地上。这是华南虎们的未来，也是所有虎的未来。

虎的理想生活环境，是这样的广阔天地。图为俄罗斯的比金（Bikin river）河谷。图片：Olga Ukhvatkina / wikimedia

原标题：《遇到“拦路虎”，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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