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城夏夜 成晨

夏凉的夜晚就会想起老家——推窗而入沁人的清凉；重峦迭起的石榴树在月光下摇摆迷人的身姿；石榴树叶裹挟的咸香,绵长舒展,直抵肺腑。傍晚的余晖尚未散尽,星月便迫不及待地散出光晕。放眼望去,荆山温婉柔美的线条像母亲的怀抱拥揽石榴小城。怀城的夜色,总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美......

老家终究无法挽留,迁入的新居也有些年头了,疏离感依然挥之不去。回想老家——四眼井的东户到西户,入住了哪些人家,哪家长辈擅长的吃食,我都如数家珍。可如今的新居入住数年,便是对门的邻居也难得遇上几回。

通往“四眼井”只有一条狭窄拥挤的巷道。巷道是青石板铺制,据说始于清朝光绪年间。青石板上堆积的青苔和铮亮的磨损痕迹呈现出历经百年的斑驳,便是这片老城居民岁月故事的载体。倘若在夏日雨后,徜徉在巷道,历史的暗涌混杂着雨水碰溅瓦砾带来的律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巷道两旁挨挨挤挤都是人家,老建筑的青瓦灰墙,在松柏、银杏、腊梅、木香等花木的映衬下,流淌着古色古香的风韵。若是饭点经过巷道,各家升腾起袅袅的炊烟,每家每户的饭香总是让人神往。往日里,走家串户,寒暄笑闹,清闲自在的小日子紧凑而平稳,老日子里的烟火气息,总让人踏实。

老家的泉水甚是有名,荆山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泉眼,有白乳泉、半山泉、豆腐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泉眼,它们汩汩地冒出泉水,滋养一方人。用泉水沏茶带来的绵软和清香,是任何现代净水器都无法企及的。触及最多的还是镶嵌在荆山东涧的四眼井,早在雍正版《怀远县志》就记载:“四眼井在察院前,泉出荆山,邑人将井盖凿四孔,以便汲取,泉味甘冽,官民利之。”青石修葺井台,水质如故,终年不竭。晨曦之时,一根扁担,两个盛水桶,舀水壶在前面打晃,尽兴而去；晚霞余晖,形单影只,沿着山涧载水而归,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怀。

怀城的夏夜,苍茫的石榴林隐逸于荆山暗夜之中,形如洪涌,摇曳的石榴叶和潜滋暗长的花落结蒂的石榴相映成趣。晚风的咸湿夹杂着石榴林的清气,扑打着燥热。巷道里各家小院又是一番情景:轻哼的花鼓调中,悠闲的蒲扇给孩童驱蚊；端来一大盆绿豆汤家人围坐,闲话家常……我端坐在书桌旁,透过窗,仰望着静谧的夜空。这样的夜,月光充盈,流泻在窗台上,流泻到书桌上,流泻到我充满遐想的脸庞上,美好而又光亮。

老家的夏夜承载着回忆,懵懂的岁月和披星戴月拼杀高考的难忘,每天下晚自习小伙伴结队成群地回家,温暖的灯光和着辉映的星光照着青石板路,载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嬉笑……那镌刻在骨髓里的绵长夏夜,成为我至今无法忘却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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