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郭敬明张悦然□ 本报记者 刘一颖
日前,郭敬明担任男团选秀节目《少年之名》导师,并为其创作主题曲,成功上了微博热搜。近年来,“评委”“导演”“出版人”等身份已成功掩盖“作家”,成为郭敬明新的定位,为他带来更大的热度与名气。17年前,凭借一部《幻城》“横空出世”,郭敬明被人们熟知关注,并与韩寒、张悦然、春树等人成为80后作家代表,深受青少年追捧。
近20年过去了,80后作家也即将“不惑”。80后作家,这支被贴上代际标签的队伍发生了哪些调整?他们的整体风貌又是如何?
早早出场的“新概念作家”
提起80后作家,不得不说“一篇文章改变人生”的新概念作文大赛。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人正是通过大赛成功出道,“自动组队”的80后作家,既打造出“80后作家”的高光时刻,也将“80后作家”这一群体“叛逆怪癖”“生冷伤痛”“细腻唯美”等“青春文学”标签固化在大众心中。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顾广梅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区别于传统文学新人的出场方式,新概念作文大赛为80后作家提供了不一样的“入圈”途径。“在80后作家出场以前,大家都是在《收获》《人民文学》等精英纯文学期刊上发表作品,获得批评界关注,并凭借优秀的作品摘得奖项,进入文学圈。作家这职业是‘老天爷赏饭吃’,大赛无疑为那些有写作天赋和才气的青年提供了便捷的舞台。”
上海少年韩寒就是通过一篇《杯中窥人》的复赛作品摘得一等奖,走进大众视野。首部长篇小说《三重门》助他一举成名,累计发行200万册;文集《零下一度》获得当年全国图书畅销排行榜第一名。2003年,他开始职业赛车手生涯,其间,他写博客、出唱片、编杂志、发布APP,不再以纯文学创作引得关注。2014年,韩寒导演的电影《后会无期》上映,上映18天,票房近6亿元。随后,电影《乘风破浪》《飞驰人生》相继上映,均获得不错口碑。
作为第三届、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获得者,郭敬明成功迈入文学圈。与韩寒叛逆犀利的文风不同,郭敬明的作品更加唯美细腻,聚焦青春成长的伤痛与孤独,迅速受到青少年追捧。长篇小说《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等作品出版后,颇有商业头脑的郭敬明,成立文学创作工作室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还推出了类似新概念作文大赛的“THE NEXT文学之星作文大赛”,成功地从“作家”转为“出版商”、从“参赛者”转为“组织者”。他还导演电影,并引发业界对《小时代》“流量电影”的讨论,又从幕后走向台前,参加了《演员请就位》《少年之名》等综艺节目。
不难发现,2010年之后,韩寒、郭敬明已经很少涉足纯文学圈,跨界之举频频,并全面开花。文学圈之外的生活,他们过得风生水起。
同样是“新概念作家”,不同于韩寒、郭敬明等人的出走,获得第三届新概念大赛一等奖的张悦然一直坚持文学创作,她也是一位山东籍80后作家。
2016年8月,长篇小说《茧》出版,用张悦然自己的话说,这是一部同“历史的阴影”角力的小说,也可以被解读为一部“成长小说”,而她本人也在和小说一起成长着。作者以80后一代人的视角,直面祖辈、父辈的恩怨纠葛,通过一桩骇人罪案层层抽丝剥茧的漫长过程,将几代中国人的现实际遇与心灵困境展开在读者面前。
2017年在山东师范大学举行的研讨会上,回到家乡的张悦然表达了自己的写作伦理和历史观。她说,祖辈的世界相对当代人是沉默、威严的,这种威严会伤害到不同时代人的对话意愿,只能用感觉上的真实通过小说来发声。“人的过去是不被遗忘的,历史是内心的真实,历史会伴随我们成长,使得‘茧’不断成熟。我们在‘茧’中找寻出口,由‘茧’启发,在‘作茧自缚’与‘破茧而出’之间,我们选择后者。”
“《茧》这部作品,折射出张悦然对历史命题的思考与探索。”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马兵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及,张悦然在保持对人物内心世界的细腻呈现、世情冷暖的幽微刻画等写作手法的同时,开始关注厚重的时代话题与现实命题。顾广梅认为,《茧》与以往的成长书写显著不同的是,集中书写了漫长、孤独和匮乏的童年期,男女主人公寻父的过程实际上是寻找精神之父、象征之父,而历史是最大的象征之父,通过与其抗辩性的对话完成对父亲镜像的认同,她坦陈母女关系的建构比起父女关系显得扭曲,母亲形象的塑造在小说中多少有些令人沮丧。
“鲁军新力量”正获得关注
除却张悦然,通过传统文学“出场方式”走进文坛的80后作家中,不乏山东籍青年。马兵表示,客观地说,就创作的实绩和社会反响而言,山东青年小说家群体并没有走在全国前列,但他们中的代表,包括80后的魏思孝、程相崧、乔洪涛、老四都没有沉陷于某种青春写作的媚俗或恶趣味之中,而是力求作为一个时代的记录者,记录下比他们的年纪更重要的关于“历史年纪”的记忆。顾广梅也对“鲁军新力量”给予极大肯定和殷切期盼。
程相崧和乔洪涛是山东80后一辈小说家中被外界关注较早的两位,在续写山东乡土文学传统,观照乡村本质化的转型之后人心与伦理观念的畸变及其带给个体的痛痒之感上有不谋而合之处。而魏思孝、老四的写作带有鲜明的异质性,因而也有着极高的辨识度。
近来名气越来越大的魏思孝是“小镇青年”文学代表,前期写作多表现底层青年的生存状态,近几年的写作多为乡村题材,已出版《不明物》《豁然头落》《嘘,听你说》《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等多部小说集。“他所有的作品也许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他别出心裁地用某种貌似在讲述有意义事物的方法讲述无意义的事物。”马兵分析说,这从魏思孝给小说命名的方式就可见一斑,诸如《身体不健康的人没有前途》《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欢天喜地》《这个月的星座运势出来了吗》等等。顾广梅认为,魏思孝是通过小说写作,尽可能呈现出在个人与生活以及时代的碰撞中,所迸发出转瞬即逝的火花,成为一名生活的记录者。
通过翻阅老四、刘星元、吴昊燕等山东籍80后作家的作品,不难发现,他们都是20多岁写诗歌,30多岁写小说、散文。“这是一个有趣也值得注意的现象。”顾广梅阐释,随着倾诉欲望越来越强烈,他们开始用叙事的方式讲述人与事。
老四在诗歌和小说两种文体中不断转换,“如果说诗歌是辽阔的天空,那么小说则是广袤的大地,我愿意站在大地上仰望星空”。刘星元的作品,则善于选取被人废弃不用的“边角料”,意在从那些细微之物上触摸到人性的善与恶、命运的喜与悲。从吴昊燕近年发表的《石榴与白鸟》《过敏》《无影》等短篇作品来看,她在小说形式探索与题材选择上,接续了上世纪90年代女性写作的传统,隐隐带有先锋和实验的意识,同时又表现出对现实社会的关注,与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主动融合。
很有特色的一代人
以代际命名80后作家这一群体,有一定合理性。一代人有一代人之文学,深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形成具有时代特色的文化逻辑。但“80后作家”这一标签也会掩盖作品的个性特色,忽略作家的多面性。
马兵认为,凝固化“80后作家”是不妥当的。“有些读者习惯性把80后作家等同为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人,其实不是很合适。因为2010年以后,韩寒、郭敬明等人已不在纯文学圈产生影响,不再受文学界和批评界关注。”“在其他国家文学圈,没有80后作家这一代际概念。其实,我们把一个写作群体称为80后作家,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能指与所指实现统一的词语,用来描述他们。”顾广梅笑着说,“我们有点偷懒。”
当下80后作家的主力军,并没有因新概念大赛“一炮而红”,而是从传统文学路子中走了出来。这充分证明原有的新人出道机制是有效的,另外,作协收编力量十分强大,他们能够敏锐地捕捉文学新力量,并发掘培养他们。为新人提供发展平台和资源,助力他们尽快成长。
以“铁西三剑客”80后作家双雪涛、班宇、郑执为代表的“新东北作家群”,深受文坛关注。“新东北作家群”,这一命名虽还在商榷中,但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以此称呼他们已是对其极高的赞扬。
辽宁省作协副主席周建新认为,萧红、萧军、端木蕻良等这群从东北流亡到关内的青年,自发形成文学群体,创作出了《呼兰河传》《生死场》《八月的乡村》等作品,发出了抗日文学的先声,第一次把作家的心血与东北广袤的黑土,铁蹄下的不屈人民、茂草、高粱搅成一团,散发出浓郁的乡土眷恋和粗犷的地方风格。“这是东北作家群的源流。”而“铁西三剑客”用自然流畅的笔法、朴实粗犷的语言、虚构现实的手法记录了东北经济转轨时期的改革大潮,以及人们对明天的美好向往。顾广梅说,是老工业基地厚重的文学“黑土地”,赋予了他们创作中的时代感。“是历史、时代、空间馈赠给这些作家宝藏。”
与此同时,广州80后作家王威廉、陈再见、陈崇正等人正走在全国文学前列。顾广梅认为,学养充分、知识结构完备是他们的共同特点,但在文学创作中,他们却成功避免了“理论强、下笔弱”的缺点,成功突破了理论禁锢。
其中,表现最为抢眼的是王威廉。批评家吴义勤对其作品评价为,王威廉的小说叙事充满思想和艺术张力,语言既有形而下的鲜活感,又有形而上的思辨度,其对人性的解剖鲜血淋漓,有着与众不同的视角与震撼力,显示了诡异而神秘的气质。此前,第十一届“万松浦文学奖”获奖名单揭晓,王威廉的短篇小说《草原蓝鲸》赫然在列。
顾广梅评价,80后作家是很有特色的一代人。他们总是一次次向传统阅读发起挑战,反情节反故事的叙事特点,为读者提供全新的阅读体验。他们追求自由自在的面相,用无限的活力去无限地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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