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之特色□农炳亮

《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学者纪昀晚年的作品，是志怪类文言小说集。此书问世之初曾风行一时，然也颇具争议，评者见仁见智，褒贬不一。深入作品不难发现，从语言、取材、叙事、人物刻画、主题思想等方面来看，此书还是独具特色的，本文就此谈谈笔者的一些粗浅感悟。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语言常常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语言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语言往往带有时代的烙印。纪昀生活在两百多年前，所用的语言当然是文言文。纪昀博览群书，才华横溢，然而他在书中使用的是比较浅易的文言文，虽说文体使然，更多的应是他的选择，即便是当今普通读者读之，也不会困难重重。此书内容十分广泛，但无论涉及哪方面，纪昀总能找到恰当的语言表达，也因为此，所用的文言词语异常丰富，让人目不暇接。全书从头到尾很难找出华丽的词句，因而读起来令人感觉亲切、自然、流畅，又不失文言的特有韵味，感觉仿佛纪昀就在旁边讲述着一个个令人内心激起波澜的故事。虽然语言带有时代的印记，但真正美的语言是能够穿越时空的，能够拉近不处在同一时代著者与读者之间的距离，纪昀使用的语言是不缺乏此魅力的。

《阅微草堂笔记》是小说集，涉及各行业各阶层的人物，诸如僧人、术士、医生、乡叟、官吏、塾师、无赖、奴仆、魔术师、商人等，除此之外，更有鬼魅、狐妖、神怪。从时间上看，明清时代的事件均有叙述；从空间上看，因纪昀的为官经历，活动范围遍及北京、新疆、福建、云南，这些地方的见闻、故事自然不可缺少。作品题材主要包括人与人之间、人与鬼狐之间、鬼狐与鬼狐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奇闻异事等。题材来源于纪昀本人的所见所闻，以及亲友、同事、同行、同乡等的所见所闻，其中一些具有史料价值。例如，此书的“滦阳消夏录”记录了明朝末年河南、山东曾发生“以人为粮”的惨剧，这是在所谓正史中未必能读到的。因此书取材广泛，无疑为后人了解清朝的社会、习俗、民情等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参考，这显然超出了一般文学作品的范畴，其意义非同一般。

叙述是小说创作的基本手法。叙述手段可以多种多样，这便涉及作家自身的选择。纵观全书的一篇篇小说，很少使用悬念、铺垫、渲染、烘托等手法，很少设置曲折复杂的情节，而往往是依次道来、平铺直叙。然而平凡之中亦有值得称道之处，书中的小说叙述简洁明快，绝大部分字数不超过八百，可谓篇幅短而故事全，难怪有学者赞其为“纪事之佳范”。或许有人说，纪昀的小说读起来不免有些单调，愚以为，波涛汹涌的大海固然是景观，水平如镜的湖泊何曾不是？

众所周知，议论的手法多用于散文，纪昀将它移植于小说，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其高明之处在于，纪昀将叙述与议论融为一体，不着痕迹，同时，议论与说理常常合二为一，难分彼此，这是此书的一大特色。小说中的议论文字，有的置于篇首，有的置于中间，有的置于篇尾，包含着纪昀对人、对物、对事、对理等的深刻见解，有的予以人启迪，有的促使人自省。本书的一篇小说有个主人公，他是书生，因做了违反“礼”的事，遭梦神斥责，他辩解说，贩夫可为，他为何不能为。梦神说，书生乃读书知礼之辈，当与贩夫有所区别。纪昀在文章末尾写道：“夫不论事之是非，但论事之有无，自古以来，何事不曾有人为之，可一一据以借口乎？”此议论是上文内容的自然延续，发人深省。

纪昀前后花了将近10年时间方才完成《阅微草堂笔记》，其写作目的是十分明确的，他说：“小说稗官，知无关于著述；街谈巷议，或有益于劝惩。”除了“劝惩”，笔者认为，纪昀也在竭力维护传统伦理道德。孝敬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能含糊，不能忘记，更不能丢掉。在纪昀笔下，行“孝”者在遇到灾难时可以化险为夷、绝处逢生；行“孝”者的人生一定圆满，不留遗憾；行“孝”者在世时连鬼神妖狐都要避让，不敢靠近，去世之后可以升天，连阎王都羡慕不已。推而广之，行善者得善终、行恶者不得善终。显而易见，纪昀是在使用“因果报应”的手法劝人向善、为善，此法书中随处可见。有人据此抨击纪昀宣扬“因果报应”思想，在笔者看来，这是有失公允的。在纪昀所处年代，恐怕难以找到比“因果报应”更高明的办法可以达到震撼心灵、实施教化的目的，而这正是此书的宗旨之一，这是千万不能绕开的，否则评论便成了无的放矢，毫无意义。

上文提到，《阅微草堂笔记》的取材绝大多数有来源，这些篇章的开头往往是“XXX言”，愚以为，纪昀此举旨在增强故事的真实感，表明并非虚构或并非完全虚构，如此可以令读者置身于真实的场景之中，这对于提高“劝惩”的效果无疑是有帮助的。由此可见，为达“劝惩”之效，纪昀的用心可谓良苦。

鲁迅认为《阅微草堂笔记》“立法甚严，举其体要，则在尚质黜华，追踪晋宋”“隽思妙语，时足解颐”“叙述雍容淡雅，天趣盎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研究此书的学人越来越多，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它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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