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5月,林徽因与梁思成一同前往洛阳,会同正在河南调查古建筑的刘敦桢、陈明达、赵正之等人一起考察了龙门石窟。
龙门石窟位于洛阳南的伊河畔。石窟造像始于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之时,经过北齐、北周、隋等朝代,龙门石窟初具规模。到了唐代,龙门逐渐成为皇室、贵族造像活动的中心。历朝历代,伊水侧畔,龙门山崖,共开凿窟龛二千一百多个,造像十万余尊,题记和其他碑刻三千三百余品,修建佛塔四十余座,与敦煌的莫高窟、大同的云冈石窟并称为中国的三大石窟。
20世纪三十年代的龙门,地处荒郊,道路不通,人烟稀少。山上荆棘蒿草高可没人,石径湮灭,崎岖难行。
徽因用雨伞拨开蒿草,辨识着路径。山崖上横生的杂草荆棘不时地扯挂着衣襟和头发,她索性掏出随身携带的毛巾系在头上。思成笑道:“嗬,真成了北方农家的媳妇了。”
同以往一样,他们一行各有分工。梁思成、陈明达为洞窟和佛像拍照,林徽因记录佛像和窟龛的雕饰,刘敦祯为洞窟编号和记录建筑特征,赵正之抄录铭刻和开凿年代。
石窟年久失修,铭刻漫漶不清,他们的工作进展缓慢。思成在摄影时为了选取合适的角度,常常忘记脚下的险径。一次,他没留神差点跌下山去,惊得给他们带路的当地杂役连声叫道:“先生,小心些!小心些!”
一些洞窟出现裂缝,常年渗水,洞内阴森潮湿,许多雕像被风化剥蚀得面目全非。
他们来到了奉先寺,顿时被这里气魄宏大的雕像所震慑,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高达17米的卢舍那大佛端坐在群像之中,气度恢弘,妙相庄严。佛像面容慈悲博大,冷峻脱俗,透露出洞悉一切的大悲悯。与云冈石窟相比,那里的释迦趺坐大佛明显带有印度佛像的影响,神情也似嫌呆滞。
思成连声赞叹:“如此高大的佛像,怎么能雕凿得如此传神!”
大家都注意到了,奉先寺向外十几米就是悬崖,上是青天,下临伊水。工匠们显然不能后退观察佛像面部各处细节的安排,而隔河相望又太远,当时还没有望远镜之类的辅助工具,他们是靠什么来把握佛像表情的呢?大家不能不对唐代工匠们的高超技艺感佩不已。
徽因摘下头上的毛巾垫着石阶,静静地坐着,长时间地仰望着这神奇的杰作。她觉得那一尊尊佛像都有生命,他们或安详或威严地凝视着自己,她全身心沉浸在这撼人心魄的体验中。
多少年哪,多少石匠粗糙的双手抚摸过这些粗糙的岩石,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沉重而单调地凿击。声声凿击中,岩石的碎屑、粉末哗哗流淌,就像匠人们流淌的汗水和血泪。从此,岩石再不是普通的岩石,山川也再不是普通的山川。浸透汗水血泪的岩石山川有了灵魂,有了神韵。
卢舍那大佛端坐着,悲悯、肃穆、洞悉一切地凝望着前方。前方是苍翠的山,还有山脚下的人。唐宋五代,康雍乾嘉……多少朝代,多少人事从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前流过,一切都那么短暂,只有岁月依旧,只有苍穹依旧。
徽因轻轻地合拢了双手,在心中默祷:合掌为朴素的礼赞,微启又如莲花。
……
从龙门回到洛阳城里的旅店,他们都很累了。本打算早早睡下,可刚刚在床上铺好自己带来的床单,床单上立刻就落上了一层沙土。抖落掉之后,转眼间又是一层。他们感到奇怪极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床单上落的不是沙土,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只跳蚤。
这一夜,他们是在人蚤大战、辗转反侧中度过的。
刘敦桢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中写道:“寓室湫隘,蚤类猖獗,终夜不能交睫。”
此一行,他们在龙门踏察了四天。
离开龙门,徽因和思成又去开封考察了繁塔、铁塔、龙亭,然后从开封到山东,考察了长清、泰安、济宁等11个县的古建筑。
———本文节选自张清平著、中华书局出版的 《林徽因传》(最新修订本)
内容简介:
《林徽因传》是诗人、建筑学家、一代才女林徽因的一生记录,以灵动的笔触探向林徽因和她身边一群人的精神世界,全面呈现林徽因为了爱与信仰无与伦比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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