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一线护士长：曾失眠崩溃 看到各地支援感动流泪

“妈妈去打小怪兽了。”芦纯紫对7岁的儿子说。

“哪里有什么鬼怪兽，你把口罩戴好，防护服穿好，把你自己保护好就可以了。”儿子回答道。

芦纯紫是武汉市普仁医院急诊科护士长。她2月18日告诉澎湃新闻，近期急诊科工作压力很大，滞留的疑似新冠肺炎患者一度超出了他们日常的负荷，好在医院派了医护过来支援，压力有所缓解。“硬件上的困难我们医护都尽力克服，但心累更难熬，身心俱疲的时候也哭过。”

该院急诊科主任黄海东说，过去病人抢救完就会转走，但现在有些患者可能要滞留三天甚至更长时间。“我们经常是这个病人还在抢救，新的任务又来了。”

最近，芦纯紫在网上看到中国医疗界“四大天团”支援武汉的新闻，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很多人都来支持我们。”想到这，她安心了一些。“往年武汉樱花盛开时人头攒动的景象，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看到。”芦纯紫希望疫情早点过去，儿子还等着她一起出去玩。

看到支援武汉的新闻“热泪盈眶”

位于武汉市青山区的普仁医院是一所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但并非治疗新冠肺炎的定点医院。

然而，1月20日，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院士确认新冠病毒人传人后，普仁医院急诊科15位医生，19位护士也在当天进入疫情防控备战状态。

“最危重的病人首先是来急诊科，一般情况下我们抢救完，病人就得离开，但现在床位都是满的，出现病人滞留的现象。”急诊科室的主任黄海东说，“矛盾在于一方面这些患者转院困难，少不了呼吸等方面的支撑，另一方面新的病人进来也需要设备和急救。”

芦纯紫说，武汉“封城”后，急诊科开始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发酵”，当时滞留的疑似新冠肺炎感染病人与其他病人混在一起，可能造成交叉感染。“但是医院还是得收治，否则病人出去后就是一个移动的病毒源。”

事情紧急，黄海东说，当时他们向院方反映面临的困难及诉求后，最终商定，门诊输液室的9名护士纳入急诊科轮班，确保所有护士有休息时间。滞留的患者则安排在抢救区域的留院观察室，尽量转至病区和其它定点医院。此外，医院派了6位外科系统的医生支援。黄海东说，他们很感谢冒着风险前来支援的医生。

芦纯紫告诉澎湃新闻，急诊科已有四名医护人员CT检测是病毒性肺炎，其中有三名护士。这让芦纯紫的心情无法安定。“我每天都会询问大家的情况，好点没有？是否发烧？有没有症状？”芦纯紫时刻查看手机，生怕有护士又告诉她CT检测出现问题。

黄海东说，有些同事常常会出现失眠、头痛或者心悸。

疫情发生后，芦纯紫失眠的症状也加重了。“以前我吃一片药就会睡着。现在即使吃了药也经常失眠到凌晨三四点。”芦纯紫说，睡不着的时候她会想很多事情，她会担心晚上在急诊的医护人员的工作状态，“忙不忙？物资够不够用？有没有暴露的风险？”往往越想越睡不着。

最近，芦纯紫在网上看到北京协和、湖南湘雅、山东齐鲁、四川华西“四大天团”支援武汉的新闻，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很多人都来支持我们。”想到这，她才安心了一些。

“上个星期病人数量基本上平稳了，大家终于可以休以休息下了。”她说。

急诊科部分医护合照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大哭后继续投入工作

“从去年12月底到现在，我们一个多月就没有怎么休息。”芦纯紫说，抢救室四张病床、留观室八张病床，每天全部占满。早上一进医院，就要给所有病人上心电监护、部分病人上呼吸机。要给病人防压疮、检测血氧饱和度，还要协调科医护工作、分发物资、消毒隔离、护理质控等。

“医护人员长期穿着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是很辛苦的。急诊科护士值班时间长，夜班的护士从晚上六点钟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为了减少脱穿防护服频率，就尽可能的减少吃饭、喝水、上厕所的次数。”芦纯紫说。

护士脸上被口罩勒出了痕迹

“这些都还好，更难的是跟病人沟通，劝导他们去定点医院接受诊治。”芦纯紫说，“其实换位思考，我也特别理解病人的心情，谁不害怕呢？”

芦纯紫说，她也怕自己被感染，怕科室的同事被感染，怕自己家人被感染。“身心俱疲的时候，会在一起哭。”

疫情发生以来，芦纯紫的眼睛时常湿润，“我自己内心还算比较强大，能忍住不哭，会自我调整。”但前不久，丈夫对她说话语气重了一点，“种种的压力在一起，我终于承受不住了，那一天我情绪崩溃了，大哭了十多分钟。”

“我哭得太大声了，我的邻居可能都听到了。老公就一直看着我，然后他说你这样哭也挺好的，当时我就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大哭了一场，芦纯紫觉得轻松了很多。

“我们科室的小孩（护士）也会偷偷地哭。”芦纯紫看得出她们眼里写着恐惧，身体很疲乏，很沉重。“但是只要把防护服一穿，他们的状态就来了。”芦纯紫称，工作状态中是绝对看不到护士的害怕和疲乏的，只在吃饭、下班时，他们才会松懈下来，露出很疲惫的样子。

芦纯紫每天都在鼓励她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做好防护”。她对护士们说，“无论怎么样，把你该做的事做到位。”

“我们经常也是应接不暇，这个治疗正在做，可能下一个病人就进来需要抢救了。” 黄海东说，但越是这种情况，越需要冷静，很多年轻医生压力已经非常大，自己必须时刻保持理性，才能尽量协调好科室的日常运转。

“哪有什么鬼怪兽，你把自己保护好就可以了”

芦纯紫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7岁的儿子了。因为时刻觉得自己有沾染病毒的风险，前不久，她和家人分开住了。芦纯紫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就是下班后跟儿子视频通话的时间。每天的电话里，儿子都会问她，“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发烧？”

儿子还会主动交待自己的情况，“我没有咳嗽，因为我没有下楼，我也没有出去，我没有呼吸有毒的空气。”

芦纯紫称，她看到网上有医护妈妈跟自己的孩子说“妈妈去打小怪兽了”，她便也这么告诉儿子。可儿子一点都不相信，说“哪里有什么鬼怪兽，你把口罩戴好，防护服穿好，你把你自己保护好就可以了。”“没有怪兽，不要听那些，好幼稚。”芦纯紫带着笑意，模仿儿子说话时的腔调。

春天就要到了，下班回家的路上，芦纯紫会时常想到武汉樱花盛开时，人头攒动的景象。“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呢？今年可能很难了吧。”

芦纯紫说她好久没带儿子出去玩了。“儿子平时挺宅的，那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妈妈我好想出去，我好久没有呼吸外面的空气了。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想哭。”

芦纯紫告诉儿子，“那个时候没有病毒了，我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那好吧，我可以等。”儿子回答道。(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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