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腹之欲与人类之殇

细细算来，人类可吃的动物已不少，各种家禽、家畜、水族不下数十种。然而人们的口腹之欲似乎永不满足，总想寻求新的刺激。于是，野生动物在劫难逃。

小时候，在我生活的城市蓝天上，常见展翅盘旋的鹰隼和排成“一”字或“人”字形的雁行，如今，这些生动美丽的图画已不复见。朋友去西双版纳旅行，想亲睹野生的孔雀，傣家同胞告诉他：过去，常有孔雀落到他们寨子里；后来，在附近的小山上偶尔一见；再后来，就是在远山和森林里也难觅其芳踪了。

2006年末，中美水生生物学家联合考察长江里的白鳍豚，动用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历时半月，结果连白鳍豚影子都未见，这“水中的大熊猫”、濒危动物中的极品，今后大约只能从教科书上观察其形态。就连过去浮游满江的江豚，如今也成了珍稀动物，但人们仍不知珍惜。据报载：一位官员质问动物保护者：“江豚好吃吗？”“不好吃。”“不好吃为什么要保护？”真让人无语！在他眼里，所有的的生物都是供人食用的，其价值更在于“好吃”与否。

野生动物的灭绝，自然与工业污染、人类有意无意对环境的破坏直接关联，而人们口腹之欲的膨胀，实在难辞其咎。如今能吃的生命还有哪一种没有上过人们的餐桌呢？前些年，长江上的不法分子用滚网捕获到3米多长的长江白鲟鱼王的案件，已非只一例。长江白鲟几乎与白鳍豚同样珍稀，而就在不久前，长江白鲟已正式宣告“功能性灭绝”！这是继白鱀豚和鲥鱼之后，第三种被宣布“功能性灭绝”的长江流域特有物种，它们被灭绝的原因差不多，都是因为人们的滥捕滥捞，人类的贪欲导致了这些生物灭绝。近期，水生部门提出“长江十年禁渔”，不过是亡羊之举。

当然不止天上飞的、水中游的。2008年，某电视台报道，山东海关一次查获走私野生动物：亚洲巨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1800多只；穿山甲（国家二级保护动物）2600多只，皆剥了皮，一箱一箱，冷冻成白肉，见之触目惊心！而这些，全部准备送到饕餮大食的餐桌上（央视2008年12月10日10频道报道）。南方某省崇尚一道名菜“龙虎斗”，于是蛇遭劫，猫遭殃，内地不少山林里出没了大量的捕蛇者；猫则是家猫，从电视画面里看到，一车一车被偷来的猫拥挤在狭窄的箱子里趁着夜色偷运，有的猫半途就窒息而亡。

吃货们明知吃野生动物违法，但馋欲难忍，躲着吃，偷着吃，在酒店的包房吃，在神秘的会所吃，在单位食堂的密室吃。急景凋年，人们打麻雀、赶野兔、抓青蛙、掏鸟，蛋也就罢了；在物产丰饶的今天仍变着法子吃，而且要吃更高等的生命，这就天理难容了！家养动物靠人喂养而存活，最后被人吃掉，揆以情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而野生动物生来就不是为了给人吃的，它不依人而活，它和人一样有平等的生存权，凭什么吃它？

野生动物无不是大自然的宠儿，吃它们，天公震怒，大自然是要报复的，糟糕的是，可能还会大面积地伤及无辜。17年前的“非典”，源自广东，引发全国，波及世界，据世卫组织统计，仅中国内地就有349人送命，经济及其它各种损失无算。美剧《血疫》里有一句话：“大自然派出病毒这个恶魔，就是让人类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付出代价）。”

“非典”的宿主是蝙蝠，果子狸是传播病毒的中间客，许多野生动物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经历磨难，本能迫使它们练就了“百毒不害之体”，虽然病毒满身，于它们毫发无损，但于人类则是弥天大难。人们正是在捕捉、贩卖、宰杀、烹制的环节中释放了病毒，并导致病毒爆发，一传十，十传百，潘多拉盒子一经打开，就很难收住。“非典”历时8个月之久，多亏后来老天宽宥，好容易才将盒子盖住。

但是，黑格尔曾说：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这句话，在偏爱野味的那些吃货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非典”时期，拒绝野味是社会的共识，这才过去几年，他们又对着血淋淋的、大约也香喷喷的野生动物垂涎。在武汉，那个“大众畜牧野味”店里出售多少野生动物：竹鼠、狗狸獾、猪狸獾、果子狸、狐狸、树熊孔雀、大雁……“均可活杀现宰，速冻冰鲜，送货上门。”“人作孽，不可逭”，潘多拉盒子再次被打开了。据专家分析，这次新冠病毒的凶险超过“非典”。

如果不是某些人的嘴馋，如果商贩们不见利忘义、非法售卖，如果有关部门早一点介入管理（在我平时去集贸市场的小路上，几乎天天都有人卖刺猬、山龟、野鸭、翎毛斑斓的锦雉……没人管），那么野生动物就会在山林水泽间自由自在生活，也就不会有铺天盖地的病毒给人类社会造成难以弥补之殇。可惜，没有如果！

新冠病毒仍在肆虐。相信科学家会找到消灭它的良方。但此后，人们仍会如黑格尔老人所言“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吗？人类社会还得接受“下一次”灾难吗？

□苗连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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