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情到浓时诗谓美

马明德

《云起楼诗存》

作者:蒿峰

出版社:山东人民出版社

读了蒿峰先生的《云起楼诗存》,印象最深的就是作者用诗词构建的丰富多彩的感情世界。“情”是诗的灵魂,诗是“情”的翅膀。古往今来无数优秀词章无不是以“情”动人而流传千古。正如作者所说“诗词最是多情物,矫语虚容莫进门。”(《论诗》其三)。情有千种万种,而三千年诗史中反复吟咏,最能击中人心最柔软部分的,莫过于亲情友情。慈母春晖、闺中伤春、生离死别、长亭相送、故人音问……这些意象,千百年来引多少诗人倾情而歌,一唱三叹,塑造了中国人的情感形象。

《云起楼诗存》中有大量篇章描写了骨肉之情、师生之情、朋友之情。思念远方的朋友,他写道“雁声渐已伏,尺素难相续。莫问晨山,莫问暮潮,红烛昏目。”《霜天晓角·寄友人》。与多年未见的朋友相聚,他开怀畅饮。“前度刘郎今又来,旧朋金角宴欢排。流年莫说且开怀。”《浣溪沙·与运昌、文山诸兄欢宴,因赋》。送友人远行,他写道“关山隔不断,最是故人心。”《五绝·送友人》。“大樽放饮又如何,山左回头老泪多”《七绝·送友人》。情蕴其中,醇厚纯真。

《青玉案·李天佑师逝世十周年祭》中,作者深情回忆随老师读书的时光,然而老师却已逝去十年,“论文绛帐,品书对句,谁料成烟树。”今学已有成,老师何在。“明清文论已成绪,今日读来曷人谕。长忆师恩思旧圃。一樽芳酒,两行泪注。三更西窗雨。”怀念恩师之情,令人动容。

对于骨肉亲人,他深切关怀,情发肺腑,至纯至真。作者曾与妻两地分居若干年。诗集中描写驿站送别、分离痛苦的诗篇,读来直击心扉。“一年一度雁南飞,能寄几多苦相思。坐时孤灯风共雨,今离再见又何期。”《赠妻》。《送妻返哈密》中说:“执手情难尽,低头泪眼迷。七千关塞苦,心伴过河西。”当一家人就要团聚之时,他欣喜异常。“狼藉寒舍忙刷整,吊虫斑壁白泥封。寻常一烛滴红泪,才有归期自展容。”《闻妻儿东归》。这首绝句,没有华丽的辞藻,近似一曲欢快的歌声。正所谓“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

儿子留学归国,他高兴之余亲切教诲,字里行间,充满期许和关爱,“一跃龙门意气豪,锱袍著尽著红袍。千难万苦皆财富,帆挂海平任尔遨。”《示儿》。孙女诞生,他掩饰不了的兴奋,“弄瓦弄璋同一脉,仙葩移向我家栽。不求富贵好颜色,报得年年春信来”《喜孙女诞生》。情发于心,寄概深切。

父子之情,人之大伦。父亲的过早去世,给作者留下久久不能磨灭之痛。他恨自己未能在父亲病床前多侍奉几天。《杂感》中写道,“人子为名役,难陪父病床。月华秋夜白,一梦几还乡。”他庆幸自己赶在父亲咽气前赶回家乡,“视含万幸望归尘,苫块哀鸣不孝身。泉下新魂知也否,结衔怎得报亲恩。”《怀父二首》。抒生死契阔,笔底流哀。多年后,他写过一首《临江仙·怀父》,词中“怅望家严行且远,音容渺渺云烟。光阴多想倒流还。桌前您不语,对坐我无言。”哀婉情深,直击人心,让人潸然泪下。

诗集中《永遇乐·悼外祖母严太夫人》是一首经典的悼亡词。“玄怅垂天,山河缟素,为我长哭。月月年年,魂牵梦忆,今日黄泉路。死生分处,阴阳两界,隔断六尺黄土。夜茫茫,欲寻无助,数点残灰飞舞。三十丧夫,伶仃双雏,尝遍贫难疾故。一十六年,辗转病榻,更有言难吐。人生为客,百年何许,生死万千痛苦。遗泽在心惊梦断,对风泪沮。”这首词,上阕侧重写景,下阙注重抒情。做到了情景交融,情从心出。造景式发端,为全篇营造了大悲的环境。“夜茫茫”一句进一步描写了作者撕心裂肺的悲痛和离别的无奈,同时又引导读者品读下阙。“三十丧父,伶仃双雏,尝遍贫难疾故”这一过片,使人读后肝肠寸断。痛切切“辗转病榻,更有言难吐。”把外祖母一生苦难刻画尽至,其对孙辈的疼爱亦跃然纸上。“遗泽在心惊梦断,对风泪沮。”令读者随诗入境,随景生情,沉浸在悲痛之中。大雪扑面,泪落成冰,整首词作,余思无穷。

清人袁枚云:“诗难其真也,有性情而后真,否则敷衍成文矣。”蒿峰先生对亲人和友人的赤子之心,发而为诗,其情弥深,其爱亦笃。我想,这应该是《云起楼诗存》让人深受感染、难以释手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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