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村里的老辈人讲,抗日那阵子,山东沂蒙山根据地有了共产党领导的妇女组织,在各村办起了识字扫盲班,白天上“午学”,晚上上“灯学”,以识字、学文化为主,也学习时事政治、生产技能,这在当时是很新鲜很时兴的事儿。参加学习扫盲的人,用现在的词说,都是很“潮”很“酷”的大姑娘、小姑娘,久而久之,乡亲们就把这些时尚的未婚女子亲切地称为“识字班”。
识字班都是思想解放的“能”女子。“十(识)字班、八字班,有事儿没事儿胡蹿蹿。”这话当然是那时的落后分子背地里瞎嘀咕的。识字班的女子们热情高涨,信心百倍,学文化、学科学,接受新思想新观念,闲暇时这些妙龄女子唱山歌、扭秧歌,烙煎饼做军粮,打袼禙做军鞋,拥军支前当模范,视野中一片新天地。
我太姥姥在世时,我常听她唱唱儿,唱的内容多是“识字班”,那些好听的词儿从太姥姥瘪瘪嘴里哼唱出来,别有韵味:“识字班来扭一扭,惹得青年跟着走。谁要生产当模范,俺就和他握握手。”“识字班来扭呀扭,一扭扭到十八九。俺娘不给俺找婆家,俺就跟着同志走。”“扭啊扭啊扭啊扭,一扭扭到十八九。自从参加了识字班,又学习来又生产。国家大事俺知道,农业社里当模范。耕耩锄割俺全会,多做军鞋勇支前。大大的红花胸前戴,婶子大娘都夸俺,从今往后再努力,学习生产永争先......”从这些过去流行于沂蒙山区的歌谣中,可以看得出当时识字班那种惹人眼羡的劲头儿。
识字班按年龄一般分为小识字班、大识字班,大识字班里是十七八岁到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大识字班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大姑娘腰后垂着一根油光闪亮的大辫子,我们那地方女子出嫁前是留辫子的。有些识字班的大辫子齐腰长,要是动了怒,辫子梢一甩,青年们眼前说不定得冒火星子。嫁了人就不留了,那时在农村辨别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看看有没有辫子大致就知道了。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到了我母亲那辈儿,还是沿袭“识字班”的称谓。那时,识字班的母亲总是留着一根粗长的大辫子,在那个小村庄风摆杨柳般飘过来,成为前村后店一道美丽的风景。我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那是一张全身照,刘海儿遮着光洁的前额,那笑容忒纯净,像十月的秋阳温暖灿烂。当然,最显眼的,是她身后隐隐现出的大辫子,一直垂挂到腰后,辫梢上还盘扎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
听母亲说,她在识字班时是村里“铁姑娘队”的队员,农忙时样样活儿都能干,割麦子、插秧她是带头的;冬闲时她们识字班开山辟路,战天斗地,奉献青春和力量。虽然母亲她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是那种青春的朴素之美、劳动之美更是弥足珍贵。
识字班参加的“铁姑娘队”不光是村里的劳动突击队,还是活跃的文艺宣传队、英勇的基干民兵队。每当朝霞映红天际,抑或落日熔金、暮云四合,她们手握钢枪、傲然挺立的飒爽英姿,或者美丽的大辫子荡荡悠悠,打靶训练、练武出操的坚强而干练的身影,成为那个火红的年代一帧帧特写,烙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每每夕阳西下,识字班们嘹亮的歌声总令人鼓舞,让人激情飞扬,“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后来也有曼妙抒情的,那歌声伴着晚风一直吹进多少年之后我迷蒙的梦里,“大海边,沙滩上,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鱼网,织呀嘛织渔网;高山下,悬崖旁,风卷大海起波浪,渔家姑娘在海边,练呀练刀枪,练呀嘛练刀枪……”
而今母亲老了,年过古稀的她早已没有当年的风采了。母亲的识字班时代渐渐湮灭在历史的烟云里,“识字班”这个土里土气的称谓也早已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可是识字班的精神犹在,无论多少年、无论多少代,那种富有朝气、富有创造性、富有生命力的精气神,永远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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